正说着,二少爷从外面走了进来,朗声说道:“这干嘛呢,弟妹,我刚才听说你们到庄子里来了,既来了这庄子,怎么不去学堂里看看呢?”
陈正南忙说:“二哥,正要去呢。”
林青竹赶忙给二少爷请了安,二少爷见织房里热热闹闹,整整齐齐的,很是新奇,便四下里转了一圈,见那些做活的女孩都吃得胖胖的,就万分地高兴地过来,拍着陈正南的肩膀说:
“老弟,你来到我们的庄子里,可就是一个福星,你二哥我,虽说家里也有几两银子,肚子里也有两本破书,可是全然不是一个做事的人,而你,建织房,创办学堂,这两件都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你二哥我真的是自愧不如,惭惭愧啊。”
陈正南笑道:“二哥,你说哪里话,所有这些不都是靠着你,才能办得起来吗?何必说这些?”
当下,二少爷就请了陈正南和林青竹走到学堂里。
两位秀才先生已经知道陈正南夫妻过来,早已在学堂门前等着,众人寒暄了一番,便走到琅琅书声声的学堂里。
进了院子,林青竹看见,学堂四下里整齐干净,院子里种了梅兰竹菊,养鱼的池子一应俱全。
二少爷又专门找了一间小屋,把自己家里一些适合孩子们看的闲书拿过来,建了一个书室,供孩子们阅读。
林青竹见两间课室里,男孩子倒有二三十个,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女孩子也有十五六个,却是只有六七岁和八九岁的。
青竹走进女孩课室,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她坐在那些女孩子中间,和好们叙话聊天,才知道她们都已经认识了二百多个字,正读《孝经》和《百家姓》,唐诗也学了十几首。
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颇为大胆,她很喜欢林青竹身上的衣裳,好奇地过来摸着林青竹的衣襟,大胆地问:“先生说你学问很大,是不是呀?”
林青竹便笑道:“我没有什么学问,只是多读了几本书。你呢,你叫什么?”
那女孩便道:“我叫芳如。”
林青竹便问:“现下学了什么,可会背什么呢?”
芳如便大声地说道:“我会背诗,我背一首诗给你听好吗?”
林清竹喜道:“好,你背给我听。”
那女孩子便背了一首王维的《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她的童声稚嫩,声音洋洋盈耳,悦耳动听,但吐字音准,让林青竹很是开心,便抱起她来:“芳如,你真是厉害,以后接着好好读书,读书有用着呢。”
芳如道:“可我爹说,让我读书没有用,又不能去考秀才,他只说让我哥读,过两年等我大了可以做活了,就让我回家干活。”
林青竹道:“不能考秀才,却能明白道理,活一辈子不糊涂。你爹要是不让你读书,你和先生讲,让先生告诉我,我找你爹理论。”
芳如喜道:“知道了,可我爹会听你的吗?”
林青竹道:“会的,我会和他说道理,他明白了道理,就会听我的话。”
之后,二少爷又陪着林青竹和陈正南去了男童课室,看了两位先生的书房,叙了会儿字、画、图书的闲话,两人方才辞别二少爷和两位先生,回到庄台上。
这一日中午饭后,淮河水落,小河湾里聚下了不少各种杂木,破家具、棍棒、乱柴,陈正南和程士明一直捞了一个下午。
程士明眼见天色昏黑,便和慕容明琳把坝子上晒干的木材用扁舟运回到庄台上。
陈正南正要收工,却赫然看见数丈之外一片乱树叶和枯枝之间浮着一具尸体向这边飘过来。
陈正南虽说不止一次地杀过人,更在死人堆里冲锋陷阵不止一次,可是眼见这样一具男人的尸体飘过来,当下心中还是不禁一凛,本能地便想用竹竿将他尸体推开,让河水冲走。
可是这里是小河湾,正是河水打旋靠边的地方,因而才有这么多朽木烂材聚过来。
这时,陈正南记起陈老汉之前说过的话,虽说看着不吉利,其实也是有缘。
于是,他便用竹竿上的挠钩将那死尸搭了过来,靠边之后,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将他拖上岸,翻过身来,陈正南才见这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壮汉,面色黧黑,并且这人居然不是死于溺水,而是死于他杀。
只见他的左胸之上有一个两寸宽的伤口,他显然是中了刀伤,只差一点便给刺了一个对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死后又被人扔到河里。
陈正南想到,既然是被杀的,却不知是不是能查到这人是谁,身上是不是有印章信件,便翻了翻他的身上,却摸见一个钱袋,里面有五六两碎银子,一百多枚铜钱,并无信件和印章。
陈正南又见他右胸下面有些鼓呢,便伸手摸了一下,才见那里有一个暗袋。
陈正南从绑腿中拔出匕首,将那人的暗袋割开,只见里面是一个用猪尿泡做的囊袋,
那囊袋黢黑,里边像装着什么信件,系得紧紧的,一时间除了破坏之外,竟无法打开,陈正南只得揣在了怀里。
陈正南寻思,这人已经死了许多日子,报官也难以找到凶手,解不出这死者的故事,就想着要把这人送到叶家集龙王庙后面的义地里埋了。
刚好,有一个陈正南认识的碾坊长工,赶了牛车从正阳城回来,陈正南就走上坝子,同他打了招呼,请他把死者拉到叶家集龙王庙义地里,再去集上找棺材铺的齐老板,让他安排人送一口棺材,请几个打坑的,将这人埋了。
交代好,陈正南打开尸体的钱袋子,给了那人一百文钱做好处,便把袋子里余下的钱都给了他,用作花销,算来正好够用。
那长工见平白有钱可挣,又是庄子上有名的陈大人安排的,哪有不依的,立刻拉了那死尸去了。
晚上回到家之后,林青竹伺候着喝了茶,烧热水给他洗了澡,里外换了衣服。
吃过饭,陈正南才简单地把黄昏里遇到的事和林青竹说了一下,拿出了那个洗干净的猪尿泡囊。
林青竹接过手里仔细看了,说道:“正南,你拿来的这东西并不是一个普通物件。”
陈正南疑惑地问道:“这不就是一个猪尿泡做的袋子吗?”
林青竹正色道:“正南,这东西你是没有见过,我倒见过。这可不是寻常之物,虽说是用猪尿泡做的,这却是官府里定做的上等货,叫禁水囊,不是寻常之物。
你看,这扎口的丝线绳是桐油浸过的,这扎的方法更有讲究。
林青竹坐了下来,在烛灯之下用了两个签子,慢慢地解开了那系紧的丝线,将禁水囊打开,只见那里边却是折叠起来的官用牛皮宣纸,
陈旧的已经泛黄,有信纸大小却不是书信,上面画了弯弯绕绕的线,有山有水有树有房有路有字,却是一张奇怪的地图。
另有一张黄色的上等信笺,上面用朱砂笔写道:
谕周若海、赵德泉:
近来国事日艰,李匪滋事势大,扰及宗庙之危,事已无奈。京城地面,迭经明降谕旨,晓谕解散官绅,自求活路,宣示朝廷德意。
兹库存金银已转至妥处,尔二人持此谕,寻鲁王、唐王、赵王等朱室宗亲,以此重宝,清奸宄而安良善,图东山再,复大明社稷江山。
将此谕知之,当用命去办,如朕亲临。钦此。
朱由崧亲笔
弘光二年二月七日
签名下面是一个图章,可能是慌忙,印得并不清楚,认不清字迹。
看完这些东西,林青竹面色微寒,明眸如秋水冷峻,转过头来严肃地对陈正兰说:“正南,你今日埋的这人不是寻常之人,可能和日月社有关。这事该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陈正南奇怪地道:“姐姐,为何会有麻烦?”
林青竹道:“你没看见这朱由崧的谕旨吗,这是一张藏金图,让两人将这笔重宝交给姓朱的王室,用来起兵的。”
陈正南不禁有些吃惊,就问:“姐姐,这日月社又是什么?”
林青竹道:“你不知道日月社吗?”
陈正南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清如道:“很是奇怪,他们居然至今还在。你不知道,前朝亡国之后,日月社是闹了几十年。我十几岁时和父亲在洛阳听他和别人谈话,
讲的就是日月社的事,才知道这伙人,日月合璧,明也。只是不明白怎么到如今他们还没有消停。”
陈正南道:“姐姐,你是说这日月社是想推翻大夏朝,复辟朱明王朝?”
林青竹道:“正是,但他们是坐定成不了气候,成不了事的,只不过是徒劳的垂死挣扎而已。可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总有一些人到了绝境还不死心,这也就是他们的命数吧。”
陈正南道:“姐姐,崇祯帝上吊自杀之后,大明王朝不就是结束了吗?哪来的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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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惊天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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