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坐在莲池边托着腮发呆，锦鲤的鱼尾隐没在水中，上半身穿了两层灰色的长褂，褂子有一半没在水中，锦鲤正抬起手挽着长发。她的皮肤白皙，脸蛋很小，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鼻翼高挺，有点异域风情。那一头乌黑黝亮的秀发正好能垂到她的尾椎骨，将她整个纤腰美背尽藏于乌发之下。

    虚空境里没有女子的衣服，金玉的道行也还不足以凭空化物，便取了自己的衣服给锦鲤穿上。

    锦鲤边挽着自己的长发，边对金玉说：“你的意思是，徐离道长收我为徒了？还喂我吃了仙丹，所以我便能化作人形了？”

    “嗯。”金玉还是托着腮一动不动，思绪却飘远了。

    “嗳？！我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儿？那我以后可以上岸了？我可以用脚走路了？我可以像你一样到处跑了吗？”锦鲤能化作人形得偿所愿，正兴奋的不得了，一边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尾巴，一边忍不住的惊叹，“我终于也能化成人形了，从今往后，我就和你一样能自由自在的去往人间了！实在是太好了！”

    金玉被锦鲤的叫声拉回了思绪，一脸严肃又探究的表情盯着水里的锦鲤。

    锦鲤的头发太长了挽起来非常费劲，而且锦鲤也没有簪子，便将头发分成两半，一边一边的编起麻花辫来。锦鲤已经编好了头发，看见金玉还是若有所思的坐在池边一动不动的。她心下一动，便游上前去，双手扒在池边，眨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可是你说，我呆在这莲池里也有几十年了，道长怎么突然就收我为徒了呢？哎，肯定是我悟性高，有思想觉悟，而且锲而不舍，所以道长这是被我打动了吧！哈哈哈哈......金玉，你说对不对？”

    金玉看了看锦鲤，不置可否。

    “可是，我这鱼尾怎么办呀？”锦鲤看向自己还没有完全化作人腿的尾巴。

    金玉细细看了看锦鲤的鱼尾，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你应该能完整的化形了才对。你先自己运行灵力催化试试。”

    “呃，怎么做？”锦鲤一脸的懵懵然。

    金玉顿了顿，然后盘腿坐在池边，伸出双臂缓缓举至头顶，双手指尖贴合移到胸前，看着锦鲤说：“跟着我做！”

    锦鲤立马绷住了神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金玉的动作，亦步亦趋的学起来。

    “深吸一口气，不要吐出，缓缓下沉至丹田，掌心用力相对，默念化生经，等到掌心灼热到你无法合掌的时候掌心朝下将灵力散开，再吐出口中的浊气。”

    锦鲤按照金玉说的慢慢运行灵力，果然在吐气之后，锦鲤的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回缩，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最后化成了两条白晃晃的大长腿。上半身化形时锦鲤一点印象也没有，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过程。此时亲眼目睹着自己宽大的尾巴瞬间化成了一双细长的美腿，震惊之中夹杂着丝丝惶恐，难以置信中又掩盖不住的喜出望外，在这满腔复杂的情绪中只能用不停的大喊大叫来表示她无法表达出来的心情。

    “啊————啊————啊————”

    金玉紧紧地捂住耳朵，一脸嫌弃的扭过头去不再看锦鲤。

    “金玉金玉！你看，我有腿了！我有腿了！”锦鲤还浮在水面上，竟神奇的将双脚都抬出了水面，雪白的双腿纤细修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锦鲤将双腿露出水面大半，兴奋的冲金玉嚷嚷：“金玉你快看啊，我有腿啦！人类的腿呀！”

    金玉捂着耳朵扭了扭，直接背朝着锦鲤。

    锦鲤也不生气，一个飞旋就从水里飞上了岸。她轻轻地落在池边的草地上，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盯着脚底下一片绿色的青草地痴迷的看着，动了动脚指头，柔软的草叶在脚趾缝间穿梭，令锦鲤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一种沁人心魄、美妙绝伦的感觉自锦鲤的脚底板一直穿到天灵盖，让锦鲤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锦鲤小心翼翼的抬出脚，学着金玉走路的样子迈步向前，却在脚刚碰到地的时候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金玉扭头看她，只见锦鲤一身松松垮垮的长袍盖到小腿，整个人呈反向大字形趴在地上，一张俏脸结结实实的闷在草地里。锦鲤抬头，竟还叼了一嘴巴的青草和淤泥。金玉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自己不该笑，兀自憋着憋的脸都红了。

    “啊呸——”锦鲤吐出口中的青草，一点也没有摔倒后的窘迫和羞赧，反而仍然兴冲冲的将吐出来的青草拿在手里闻了闻，也不起身，直接趴在地上嗅着泥土的芳香。

    看着锦鲤满脸的兴奋和热情，金玉不笑了，暗暗吐了口气，对锦鲤说：“你的腿刚幻化出来，不要着急，适应一下再走动。”

    “嗯！”锦鲤朝他甜甜的笑着，与她做鱼时的性格完全不同，此时的她可以说是乖的不得了。

    金玉起身将之前掉在地上的板栗捡了起来，走到锦鲤身边盘腿坐下，将装板栗的袋子在锦鲤面前晃了晃，问：“吃吗？”

    “吃！”

    “自己剥！”

    于是两人便坐在百莲池的草地上，开始剥板栗吃。锦鲤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一些，边吃板栗边左右环视着虚空境。

    “金玉，你说道长收我为徒了，那师父他老人家呢？”

    金玉瞥了一眼锦鲤，静静地剥着板栗，说：“师父闭关了。”

    “啊？又闭关啊？师父不是才出关吗，怎么又闭关了？”

    金玉没有说话。

    “那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啊？”锦鲤问。

    “五、六日后吧。”

    “五六日啊......”锦鲤看了看远处的云海，瞄了眼虚空境外的山峰，讨好的说，“那，金玉，你能不能带我下山看看呀？”

    “下山做什么？”

    “去人间转转呀！”

    “人间有什么好转的，不去！”

    “你都当人多久了，自然不好奇！我这鱼生虽然也不短，但是从来就没见过一个真正的人类，以前在水里没办法，现在我也能化成人了，当然想去看看真正的人间啊！”

    锦鲤见金玉不说话，继续说：“你看我们就先去这山脚下转转，不去其他地方，我以前就听你说这山下的市集可热闹了，我想够我们转的了！好金玉，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锦鲤说锦鲤的，金玉还是一本正经的剥他的板栗。锦鲤有点儿气结，一把从金玉手里抢过一颗剥好的板栗转瞬就丢进自己的嘴巴里，吧嗒吧嗒的吃了起来，金玉却立刻变了脸，怒吼道：“你干什么？！”

    从金玉手里抢过来的板栗已经嚼碎了正含在嘴巴里，锦鲤就被金玉突然的发怒吓了一跳，怔怔愣愣的看着金玉，反应过来正想质问他发什么神经时嘴巴一张，嘴里的板栗碎就全都喷了出来，直直的朝金玉脸上喷去。金玉本来可以挥出衣袖将板栗碎都甩出去，却只是迅速的用袖袍盖住面前剥好的板栗仁。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锦鲤看着金玉一脸的碎渣，连忙道歉。

    金玉满脸怒容的瞪着锦鲤，甩开衣袖把没被弄脏的板栗仁捧在手心里，起身离开。

    “哎金玉，你别走啊！”锦鲤也跟着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起来跟了过去。

    “你别这么小气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哎，你干嘛？！”锦鲤刚走到金玉面前，就看到金玉正把手心里的板栗仁全都丢到了百莲池里，“这些不是干净的吗？干嘛扔掉啊？！”

    说完锦鲤弯下腰想去捞，金玉却一把拉住了她，锦鲤回头一看，竟在金玉的眼中看到了闪闪的泪花。锦鲤怔住了，迷茫无措的站在原地，金玉也不看她，只直直的盯着池子里的板栗仁慢慢的沉入了池底。

    半晌，金玉长舒了一口气，对锦鲤说：“师父闭关期间我们不能随意下山，要守好虚空境以免邪佞进犯。你若想下山，等六日后师父出关了跟师父通报一声再去也不迟。而且师父耗费心力救了你，又收你为徒，说不定就因为你才闭的关，你难道不该先见见师父吗？况且你刚刚幻化成人，身体与灵识最好再磨合磨合。”

    这大概是锦鲤自醒了以后金玉说过的最长的、最严肃的一段话了，锦鲤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的连连点头。

    “还有，师父给你赐名了，从此以后，你便叫‘楼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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