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在莳初离开后，打开门走进去，对瘫坐在地，双眼无神的沈秀音喊道：“犯人Z8072，你该回牢房了。”

    他看着地上久久没有回神的人，皱了皱眉，提高音量，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听到了吗？！犯人Z8072！”

    沈秀音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微微蜷缩着，如同失去生机的枯叶，在治安官的话下，她那双犹如干涸的枯井般空洞死寂的眼睛，微微颤动一下，原本麻木呆滞的眼珠开始转动。

    她想起莳初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再也不见，沈秀音。”

    “犯人Z8072，你在发什么呆？快起来跟我回牢房。”治安官见她一直坐在地上不动，语气冰冷地催促道。

    沈秀音忽然低下头，突兀地笑了一声。

    她是沈秀音，不是犯人Z8072。

    她不要成为一个只有编号的罪犯，她不要那样活着，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在黑夜里，那些过往的回忆会化成带着剧毒的鞭子，鞭笞她的灵魂，麻痹她的心灵，然后行尸走肉般度过一天又一天，在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慢慢沉沦，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样活着，还不如现在就死去。

    以沈秀音的身份，以一个联邦公民的身份，而不是编号为Z8072的犯人。

    至少她现在还是沈秀音，她还清晰地知道自己是谁，不是麻木的傀儡，她还是她自己。

    沈秀音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她扶着长桌的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指甲在桌面上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划过过往的一切。

    小时候，跟着母亲牙牙学语，在她温暖的怀中撒娇。儿童时，深夜里靠着在母亲的墓碑旁，思念着过往的一切，独自舔舐伤口。少年时，靠着自己的一步步谋划，利用所有人，才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一步踏错，万事成空。

    莳初，你既然那么聪明，那么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吧，当初自己还沾沾自喜，多可笑啊。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是觉得自己错了，我是知道我这一辈子……真的没有未来了啊。

    但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选。

    人看不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只能做出当下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我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我只是想往上爬，我没有错，你只是想除掉一个曾经设计要杀你的人，你也没有错。

    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残酷的社会。

    那么，再也不见。

    她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着，在与内心的恐惧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在磨蹭什么？快……”治安官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血色染红了他的眼前。

    沈秀音的身体缓缓滑落，如同凋零的落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猩红的鲜血流淌在地面上，是这冰冷灰白的会见室中唯一的颜色，那仿佛是她对命运的最后抗争，又像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告别。

    “报告，犯人编号Z8072，姓名沈秀音，自杀身亡……”治安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走上前去确认了她的状况，向上级反馈。

    “她死前有什么异常？”

    “她进行了一场会面，对方……对方的身份你们可以从前面的监控里看到。”

    “……”

    “好，我已了解，上面的命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得泄露今天的所有事情。”

    “是。”

    ……

    另一边，莳初从走廊的另一端缓缓走来。

    她看着会见室里忙碌的一堆人，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之前陪同见面的那个治安官便已恭敬地走到她面前。

    “莳初小姐，她自杀了。”

    “嗯，我知道了。”莳初淡淡地回应一声。

    沈秀音的死亡并没有让她感到开心。

    她望着会见室里被血染红的地面，微微垂下眸，眼中流淌着晦涩深沉的光芒。

    如果不是自己身负秘密，有游戏面板在，比普通beta强上许多，她可能在那一天就死了。

    沈秀音，你不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不能容忍，一个曾经付出过实质行动，想要杀我的敌人存活在世，我不是什么仁慈的人。

    觊觎我生命的敌人，归宿只能是死亡，没有第二个选择。

    沈秀音，你不死，我心难安。

    莳初缓缓收回视线，心中更加坚定了变强的想法。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真理。实力，才是产生权势的根源。

    东方家的权势只能庇护她一时，自己强才是真的强，在联邦，弱小就是原罪。

    “你没事吧？”洛衍川看着她的脸色，试探地开口，感觉她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是因为那个人死了吗？

    莳初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没事，你有事就自己留下，我要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朝外面走去，治安庭那么会审时度势，这件事想来肯定会全部处理干净，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至于老师那边，要是过问再说吧，办法都是人想的，更何况，对方突兀地收自己为徒，还把这样重要的信物交给她，这里面没有一点问题，她才不信。

    只是对方一举一动确实都是为自己着想，所以她才摁下了那颗怀疑的种子，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要不危害到她，她都会装作不知道。

    大家师慈徒孝，挺好的。

    这个世界，心思单纯的人都走不远，哦，也不一定，比如她身后那个傻子，投胎果然是最重要的技术活啊。

    “等等，你、你还没加我星网账号呢。”洛衍川大步跨了几步，跟上她，说出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烦恼的事。

    “知道了，加了。”

    “你要不要去喝两杯饮料啊？就那个开心气泡哈哈水，听说喝下去就会让人心情变得很开心。”

    “你还有钱？”

    “没……没有。”

    洛衍川顿时结巴，停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走吧，我请你。”

    反正是从你那里要来的钱，一杯饮料，洒洒水啦，我现在可是有钱的很。

    这个点也快吃中饭了。

    刚好又处理完一件事，可以好好奖励一下自己，算你小子沾光，不要太感谢我。莳初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去。

    洛衍川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绯红，如同天边刚刚泛起的朝霞，他有些局促地跟在莳初身后。

    眼里满是她的身影，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那一句话就砰砰直跳，仿佛有春日的花朵在上面盛开，铺满整个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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