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番 血肉 (2)

    听到报告的艾恩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还在到处转悠吗?”

    米尔格·卡穆在过去两年间一直持续搜索废墟。

    虽然名义上是为了镇压野蛮人和搜索领地，但她的真正目的无人知晓。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艾恩。

    ‘显而易见。’

    她的目的无需询问也能理解。

    她在寻找两年前失踪的一个男人。

    彼勒斯。

    艾恩回忆起第一次遇见彼勒斯的情景。

    在铁笼中奄奄一息的她被一个小男孩救了出来。从那天起，他从未忘记过那张脸。

    但再次相遇时， 那个小男孩却抱着另一个女人。

    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正是卡穆，她无法忘记旧情人，再次进入了这个可怕的废墟。

    或许他还活着， 如果死了， 至少也要找到他的尸体。

    一丝微弱的希望与无法放弃的期待，卡穆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愁寻找着彼勒斯。

    她表现出的两年来始终如一的执着与意志， 连艾恩也感到钦佩。

    ‘来挖红宝石的话就去挖红宝石好了。真是头疼。’

    艾恩抱着双臂沉默了一会儿。

    他在犹豫是否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彼勒斯。

    * * *

    在密林中，艾恩追踪着彼勒斯的踪迹。

    不久，她发现了正在前方追踪猎物的彼勒斯。

    艾恩骑在狼巴基拉的背上接近彼勒斯。

    彼勒斯正在测量泥地上的脚印深度。

    ‘是废墟的蛇“穆舒胡舒”。是个非常老且巨大的个体。如果抓到它，整个村子至少可以吃三天。’

    彼勒斯对猎物的大小、重量、移动方向、位置、年龄、健康状况乃至当前的情绪都了如指掌。

    这些都是从部落的猎人那里学来的。

    “…”

    艾恩凝视着这样的彼勒斯。

    过去的两年里，彼勒斯改变了很多。

    脸上还留有稚嫩的痕迹，但他散发的气息变得更加成熟。

    两年前他就什么都能独自完成，现在更是变得更为熟练。

    这个少年确实正在成长为一个男人。

    ‘米尔格的那个女人确实难以忘怀。这样的男人哪里还能找到呢。’

    艾恩点了点头。

    尽管她是敌对势力的下一任首领，但她作为一个女人， 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

    艾恩开口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喂, 奴隶。”

    即使彼勒斯已经被解放，艾恩仍然习惯性地这样称呼他。

    彼勒斯也不在意， 没有回头直接回答道。

    “怎么了?”

    艾恩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原来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

    面对艾恩的问题， 彼勒斯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住的地方。

    是指巴斯克维家吗?还是指回归前的世界?

    彼勒斯将两个地方混在一起回答。

    “地狱。”

    听到这个回答， 艾恩歪了歪头。

    随后，她问出了真正想问的问题。

    “你想回去吗?回到原来住的地方?”

    “……”

    听到这话， 彼勒斯停了下来， 转过身。

    片刻之后，彼勒斯轻声笑了。

    “为什么问这个?还摆出那样的表情。”

    艾恩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如何，有些尴尬。

    事实上，在这一刻，她仍在犹豫。

    要不要告诉他?要不要告诉他米尔格家正在寻找彼勒斯的消息?

    犹豫中的她随即闭上了双眼。

    然后像是呕吐般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喜欢撒谎或隐瞒什么。”

    “……?”

    “‘那个女人’正在找你。”

    他说了出来。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艾耶恩紧紧握住了双拳。

    隐瞒事情、撒谎、看人脸色，这些都是她平时最讨厌的事情。

    而且， 他更不想对彼勒斯这样做。

    吐露心声后的艾耶恩感到一阵轻松， 同时也感到了一丝空虚。

    如果彼勒斯就这样离开去找那个女人怎么办?要按照部落的法律行事吗?这可能吗?

    各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在一起。

    这时。

    彼勒斯的回答传来了。

    “我不会回去的。”

    简短的回答。听到这话， 艾耶恩感到全身紧绷的力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随着力量的流失，一股暖流涌遍了他空荡荡的身体。

    “……真的吗?”

    “是的。”

    彼勒斯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回去呢?

    如果回去的话， 那也是在他完全恢复前世力量之后。至少要在不被贺高察觉的情况下完全隐藏自己的力量。

    ‘……那么那个女人是谁呢?’

    彼勒斯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在说米尔格家的卡穆?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令人欣慰。这意味着她还记得自己救过她的命。

    ‘她比想象中更有义气。还是外交活动的一部分?’

    彼勒斯闭上眼睛思考着。

    米尔格家在寻找自己意味着他们仍然在巴斯克维家族领地内。

    如果巴斯克维家族允许米尔格家的搜索队进入他们的领地，那就说明他在家族内部还没有被遗忘。

    此外，这也表明米尔格与巴斯克维之间的联盟更加稳固了。

    因此， 无论形式如何，他们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寻找他的活动。

    外面的局势变得复杂而紧张。

    彼勒斯决定不久后要出去看看。

    这时，艾耶恩用一种轻松的声音开口说道。

    “对了，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上次报告中提到的不明入侵者留下的匕首。

    “你知道这个图案吗?”

    那是一把刻有一条大蛇的匕首。

    看到它的彼勒斯双眼微微眯起。

    “我知道。这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标志。”

    这是象征帝国某个家族的图案。

    ‘极毒名门利维亚坦( Leviathan)’。

    与铁血剑家巴斯克维、魔道宗家米尔格、信仰圣家奎瓦迪斯、财阀家布尔乔亚等一起并列为帝国七大世家之一。

    但这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彼勒斯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

    “我可以拿走这个吗?”

    “随便吧。”

    艾耶恩爽快地点了点头。

    彼勒斯将刻有蛇的匕首放进了怀里。

    就在这时。

    [咕噜噜……咕噜! ]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彼勒斯和艾耶恩转头看向了遍布泥泞的红树林。

    在蜿蜒曲折的树根之间， 有一个巨大的物体正在爬行。

    肺鱼。带着两块肺叶在水中呼吸的鱼。

    这家伙没有一片鳞片，光滑的身体上分泌出黏液，在泥地上蠕动。

    超过八米的巨大身躯和令人厌恶的外表， 连食物都算不上。

    艾耶恩皱起了眉头， 显得很不舒服。

    “看到这些家伙四处游荡，看来雨季确实要来了。”

    “大个子们四处游荡……这意味着这次雨季会很长。”

    彼勒斯也点了点头。

    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了巨大的肺鱼爬行的痕迹。

    艾耶恩指了指一棵腐烂倒下的树。

    数十米高的树干上挂着许多枯萎的水草。

    “去年雨季时水位涨到了那里。”

    “这次可能会更高。”

    一旦下雨， 水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上涨。

    肺鱼们知道这一点， 所以提前从泥地中爬出来。

    瞬间。

    “……!”

    眼力敏锐的艾耶恩发现了什么。

    因为她看到了刚刚爬过的那条巨大的蟒蛇身上有什么东西突了出来。

    那是一根鱼叉。

    “看这个?”

    艾耶恩立刻行动了。

    她用箭射穿了蟒蛇的头颅将其杀死，接着拔出一把刀割开了蟒蛇的腹部。

    于是从蟒蛇的胃里跳出一个半消化的人。

    艾耶恩的表情变得凝重。

    “是罗科科那帮家伙。”

    据说吃熊的血和奶长大的勇猛人类。

    他们是发洛克的竞争对手， 在水灾地区是仅次于发洛克的强大部落。

    他们有食人的文化，因此丛林中的所有部落都害怕与他们正面交锋。

    除了发洛克之外。

    彼勒斯平静地说。

    “这些人进入发洛克的领地……意味着战争吗?”

    “嗯， 似乎不是这样。”

    艾耶恩仔细观察着插在蟒蛇身上的鱼叉。

    鱼叉并不是从外向内插进去的， 而是从内向外突出来的。

    也就是说， 不是罗科科的猎人在狩猎蟒蛇，而是蟒蛇先猎杀了猎人。

    猎人在被吞食的过程中，他手中的鱼叉刺穿了蟒蛇的胃壁并从身体外部突了出来。

    但有一个疑问。

    蟒蛇虽然体型庞大，但行动迟缓， 无法捕捉到罗科科经验丰富的猎人。

    更不用说， 从骷髅的状态来看，这名猎人显然刚过二十岁， 正值壮年。

    艾耶恩摸着下巴。

    “怎么回事?这家伙为什么会被蟒蛇吃掉呢?蟒蛇基本上只吃死物或捡食而已。”

    “可能是被蟒蛇吃掉时已经虚弱不堪了吧。”

    “那么虚弱的家伙怎么会出来打猎呢?”

    艾耶恩的疑问是有道理的。

    对此，彼勒斯给出了简短的回答。

    “如果部落的情况糟糕到需要一个如此虚弱的人出来打猎的话。”

    这只是猜测。

    也有可能是出来打猎的猎人恰好因为外部原因而变得虚弱。

    但从骷髅上看不出明显的外伤。

    从蟒蛇的食道和胃壁内部的抓痕来看， 他确实激烈地反抗过， 但力量非常微弱。

    “感觉不对劲?”

    艾耶恩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不久之后， 彼勒斯和艾耶恩开始搜索周围。

    考虑到尸体被消化的程度以及蟒蛇的移动速度，痕迹应该还留在周围。

    不久，罗科科猎人生前留下的痕迹陆续被发现。

    活着的时候， 他步履蹒跚地在周围徘徊。

    他不知道这里是发洛克的领地， 只是像疯了一样漫无目的地移动。

    还发现了寻找小动物或树果的痕迹。

    这与平时勇猛的罗科科猎人主要猎杀大型动物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

    到底是什么让罗科科好战的猎人变成了这样?

    彼勒斯和艾耶恩继续追踪这些痕迹。

    当他们接近罗科科领地时。

    “……!?”

    两人都发现了什么。

    看到一些罗科科猎人聚集在一个简易营地。

    他们体内混有古代黑暗精灵的血统，全族都是有名的俊男美女。

    他们精通黑魔法、巫术、诅咒和召唤术，拥有异常美丽的外表，同时还散发着独特而贫瘠的气息。

    因此， 他们也是奴隶猎人中最常受害的部落之一。

    但让彼勒斯和艾耶恩惊讶的并不是他们的外貌或氛围。

    ……而是所有的罗科科猎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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