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有福走了，王翠翠问丈夫道：“当家的，你想帮他？”

    “你说帮咱就帮，你说不帮咱就不帮······”

    他俩都听过，实在过不下去的农户，会把土地挂靠在举人、秀才等有功名的人名下求庇护，免去田税。

    王翠翠轻叹一声道：“当家的，这事咱真不能帮，会坏了孙子的名声。要是答应了，村里人会说孙子还没有考上秀才，就开始物色佃户了。”

    “这要是答应了，等明年初六考上秀才，都来求你免税，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答应谁？拒绝谁？”

    “那些占不到好处的人，心中肯定怨恨，不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才怪。”

    “所以啊，这种事我们必须拒绝，等初六来了让他拿主意。”

    “对啊，我差点犯了大错······”

    刚刚谢根生真动心了。

    现在想来真欠考虑。

    看来家中事让老婆做主是有道理的。

    ······

    “谢书贤、苏彪？”

    县学教谕王霆负责给新童生报名。

    四个新科童生类似于插班生，赵绍、李硕前天已到，他等初六二人都等急了。

    听到二人名字，猛然抬头，瞪眼审视。

    王霆身形修长，面容清癯，一抹小胡子轻垂于唇边。

    虽年近不惑，却也斯斯文文，颇为面善。

    这一瞪眼，初六顿时觉得他的相貌变得刁钻刻薄。

    王霆低头在名册上找到他俩名字，各画了一个圈，心里却千回百转。

    李硕是他外甥，府试考了最后一名。

    这个水平考秀才太困难。

    如果不是谢书贤太优秀，李硕就是县案首，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外甥考不上秀才。

    都怪这个谢书贤抢了外甥的前程。

    你能考中府案首，为什么要抢县案首呢？

    “在这县学之中，规矩大于天。别以为你是双料案首，就可肆意妄为。若你胆敢触犯律条，我照样把你驱逐出校······”

    初六搞不清，刚刚还和蔼的教谕，为何突然对他怒目发火？

    等王霆的数落平息，初六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多谢教谕不吝赐教，学生定当铭记于心，勤勉自省！”

    “还有你，一个商贾后代，朝廷开恩，给了你科举的机会，就该好好把握，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飞到天上了······”

    王霆又是一顿臭骂，苏彪也拱手行礼：“学生受教了，感激教谕一番苦心，苏彪定不负所望，努力学习，以报朝廷栽培之恩！”

    许是发泄了一通气消了，王霆不耐烦挥了挥手道：“出门左拐，一直朝前走，第二排教室，右手第一间，童生甲班。”

    县学共有学子二百多，按学业程度分为三类班。

    秀才一类，童生一类，童生以下一类。

    童生甲班是优秀班。

    王霆想给二人安排最差的班，祭酒却点名把他俩放在甲班，他也无奈。

    此刻是自习，教室里没老师。

    二人走进教室，扫了一眼，除了赵绍和李硕，全是生面孔。

    有两个空位，苏彪坐了一个。

    初六到另一个空位上，同桌正是赵绍，初六微笑道：“这儿没人吧？”

    赵绍点点头道：“没人。”

    初六把书包放在桌上，刚要坐下，就听后面有人大喊：“谢书贤，你不能坐在那儿。”

    初六转头，看到一个少年阴狠的眼眸。

    第一次来县学，怎么走到哪儿都是白眼？

    不应该啊！

    “这儿没人，我为什么不能坐在这儿？”

    初六很冷静，那少年满脸狠戾道：“因为小爷我不想让你坐。”

    初六眉头微蹙：“我得罪你了？”

    那少年冷哼一声道：“你一个乡野村夫，不配坐在这里！”

    这话彻底惹恼了初六，他瞪着眼，一字一顿道：“你爹我偏就坐这儿了。”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那少年站起来，挽起袖子向初六走逼近。

    他高出初六一头，自恃强壮，料定初六不敢动手。

    苏彪突然拦住他，挥挥拳头道：“你敢动书贤，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少年比苏彪大一岁，个头差不多，却略显单薄，打架肯定占不了便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教室里隐隐响起低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公孙韬，品阳县公孙家少公子······”

    公孙韬没考上府案首，心中羞愧难当，本去他外公家躲几天，寻一丝心理安慰。

    听到初六要来县学读书的消息，他便通过关系来到宣邑县学，还进了甲班。

    他就是为羞辱初六而来。

    他来好几天了，早就昭告众人，谢书贤得罪过他，都要擦亮眼睛。

    谁帮助谢书贤就是公孙家的敌人。

    也有人看不惯他，可公孙家的名声响亮，他们不想为不认识的人得罪公孙家。

    李硕是成人，他若说上一句，谁都会稳下来。

    毕竟公孙韬再有背景，也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可他不会这样做。

    王霆说了，是谢书贤抢了他的县案首。

    不然他就是铁定的县案首。

    “课堂内不得喧哗！”

    夫子吴醒进了教室，不耐烦地用戒尺敲打桌子道：“都是童生了，还这样的态度，怪不得你们考了几年都没有考上秀才，就这德行，考上才怪······”

    吴夫子这话伤害性极强，复读生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吴醒见公孙韬还在和苏彪对峙，又喝道：“公孙韬，你又想闹事？这里不是你放肆之地，给我坐过去！”

    公孙韬气呼呼回到自己座位。

    初六突然拱手道：“夫子，学生有一事不明。品阳县的人，怎么能在宣邑县县学读书，品阳县没有县学吗？”

    公孙韬抢过话头，自豪道：“我们品阳县有县学，比你们县学强多了······”

    “那你跑这儿干啥来了？回去算了！”

    吴醒喝了一声，公孙韬不服气咕嘟道：“就是强，府试中品阳县十八人上榜，宣邑县只有四人······”

    一直不吭声的赵绍突然道：“可我们有府案首，你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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