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早上七点半。

    小杰关上门准备下楼吃早餐，发现隔壁九零二，走出来一位身穿浅黄色职业装的年轻女子。

    温婉如月华，美丽如皎月，感觉整个人，散发着一团柔和的光。

    他不由呆住了，痴痴地看起来，心跳也放慢了，怕惊扰了对方。

    女子锁好门一转身，看到九零三门口站着的小杰，立刻吓得倒退了两步，将手中的拎包一下护在身前。

    万分警惕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小杰被她的反应也吓了一跳，连忙向后大步退去。

    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自己刚才直愣愣地看着人家，实在太失态了。

    来之前老师和父亲都说了，大城市里规矩多，要懂礼貌注意分寸，怎么就忘了呢？

    脸刷地通红，弯腰鞠了一躬，声音诚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请原谅。”

    杜蓓蕾看到九零三门口站着个人，以为是孙建国，所以下意识地就进入了防御姿态。

    现在看清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稚嫩的小伙子，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戒备心还未消除，这人和危险的男人住在一起，也不能掉以轻心。

    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说：“没关系。”

    小杰看她依然原地不动，没有走向电梯间，知道仍然在防备着自己。

    连忙说：“我先回去，请先走。”

    迅速进屋，关上了门。

    杜蓓蕾等了一下，快速从消防通道下到了八楼，发现这里有人在等电梯，心落了下来。

    小杰从惊艳和慌乱中，慢慢恢复过来。

    猛然心中一片雪亮，这么美貌的女子，孙建国会不动心？

    总是趴在门边，窥视的肯定是她，记录的也肯定是她的行踪。

    哼，这个强奸释放犯，果然本性难移，不怀好意。

    幸亏今天休息，看到了女邻居，才能确定。

    以后可要盯紧了他，明天和队长说下，把两人的休息天也排在一起，不给他害人的机会。

    ——————

    早上八点，颜芙悠闲地走到了教师新村斜对面的菜场。

    她在门口的老盛兴汤包馆要了一笼汤包，一碗小馄饨，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家初中时就存在的餐馆，一切都没变，还是那么繁忙，那么油腻。

    包括夹杂着各种食物气味的诱人空气。

    这里是市中心的老城区，距离单位只有四站路，由于地价过于昂贵，拆迁遥遥无期。

    所以时间，仿佛在这里定格了。

    蘸着醋，小心地吃了一个滚烫的汤包，一只细嫩的手，将盛着排骨面的碗，轻轻放在了她对面。

    一个身影落下，随后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颜芙。”

    颜芙一抬头，一张熟悉又陌生，带着惊喜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愣了一会，她迅速反应过来，开心地叫出了声：“小玲，真巧，这里能遇到你。”

    两人父母都住在教师新村，幼儿园的玩伴，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小时候的好闺蜜。

    直到中考，颜芙上了高中，她上了职高，联系才渐渐减少。

    上了大学后，则基本断了联络。

    热络地互相询问着近况，小玲打量着淡青西服，英气飒爽的她，目光中不无羡慕：“还是你过的好，工作体面，社会地位高，不像我。”

    颜芙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过的一地鸡毛，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应该过的不错啊，记得大二我参加你婚礼，丈夫很英俊，还开了个小厂，眼中对你满是爱意。”

    小玲眼中闪起了几簇火花，立刻又黯淡下去：“他的确很爱我，可是生活仅仅有爱是不够的。”

    颜芙沉默地想，我是求爱而不得，你是有爱而不满意，人的悲欢，真的互不相通。

    小玲目光垂下，默默地吃着面，这一刻，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餐馆的喧嚣，于她们没丝毫关系。

    吃了两只汤包，她发现小玲的神态，突然变得忸忸怩怩，声音也变得犹犹豫豫。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想找你，只是咱们有段时间没联系……我怕不受待见。”

    颜芙诚恳地看着她：“说什么呢，咱们虽然忙于各自的生活疏于联系，但儿时的友情，又怎么会忘却。”

    小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番，低声说。

    “我丈夫的印染厂，大多数年头，不过是略有盈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环保不达标无法生产，不得已，年头他贷了笔款子，上了环保设备……”

    “出了什么问题？”颜芙冷静地问。

    “结果，自建的污水处理站，和定型机废气处理设施投入生产后，南城分局执法大队来检查，说未经环保的‘三同时’验收，要罚八十万。”

    小玲的声音也轻微哽咽了：“银行贷了六百万，想早一天投产早一天还债，结果现在被勒令停产，还要罚那么多……”

    颜芙叹了口气：“三同时是环保法的重要内容之一，你们违反了未经验收不得投入生产的规定，这是典型的‘未验先投’案，也太不小心了。”

    小玲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眼含泪花：“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念着小时候的情谊帮帮我。”

    “我们先吃早饭。”她安慰小玲。

    怎么办？

    自己只是个小科员，直接去求情，分局只会客气一番然后公事公办，这对自己来说，还是个好结果。

    一旦办成了这事，刘言平知道了，抓住了小辫子，必然要拿出公务员法和处分条例两把铡刀。

    用降级处分，甚至是辞退来逼迫自己就范，人证物证俱在，捅到市常委会也是他有理。

    风口浪尖，自己没法冒这个险。

    颜芙一抬头，看到小玲哀求和无助的神色，就和小时候受了委屈时一模一样，百感交集。

    算了，就厚着脸皮，托韩挺或者王青松帮忙吧。

    “小玲，这事我办不成，但我会帮你找到大概能成事的人，你想要什么结果？”

    “真的？”小玲的脸上瞬间光芒四射，彷如绝症患者获得了重生，结结巴巴地说，“能开工就满足了，如果……罚款再少一点，那更好了。”

    “好的，我有你电话，回头我会联络你。”颜芙三两口吃完早饭，站起了身，“但你要提醒丈夫，以后行事，一定要先问问法务。”

    小玲急忙站了起来，对她深深一鞠躬：“谢谢，我代表我一家谢谢你。”

    周围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了过来。

    颜芙被弄得满脸通红，急忙一躲：“我们之间不用这样，先去上班了，不用太担心。”

    挥了挥手，她思索着往公交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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