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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满堂校尉独领命

    当透过柴房的门缝,看到了高丑奴那雄壮的身影,王娇娇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王行德已经一叠声地催促她和她的母亲快些从柴房出来。

    自柴房中出来,立足未稳,一辆架子车早已推到她和她母亲的面前。王行德帮着手,扶她俩坐入了车中。高丑奴呦呵了声,推车的两人便推起车子,把她和她母亲往院子推。

    王娇娇抓着车栏,仓皇地扭脸去看王行德,她母亲问道:“推俺们去那里?”

    “李二郎家!别说话,你和娇娇坐稳当了。”王行德仗着棒子,随护在车边,说道。

    推车的两人中一人笑道:“王大娘,你别怕,二郎专门令俺们接你们去家的。”

    王娇娇这才看见,推车的两人,她也认得,一个是姚阿贵,一个是张伏生。

    她不由想道:“真的是瓦岗贼来了?是那浪荡儿怕俺家遭了贼劫,所以特地叫高丑奴他们来送俺们先去他家?”说不来的感觉在心中,既是仍还害怕,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了点安心。

    出到院外,火把光下,巷子里密密麻麻的拥挤了数十人,妇孺老弱俱有,孩子在哭,大人们在惶恐地窃窃私语。见王行德等出来,十五郎上前,赔笑与高丑奴说道:“丑奴,你看俺们?”

    高丑奴得的李善道的命令是,入城后,第一时间赶到王娇娇家,护送王行德一家去李家,至於王家里中的其余住户,李善道未有交代,他却有担当,大手一挥,说道:“都跟俺走!”

    一行人遂跟着他,皆出了里。

    抄起了放在车上的一面旗,高丑奴掣在手中,另一手提着根铁锏,昂首阔步,径引众人前行。

    一波波的瓦岗喽啰,打着火把,绰着矛、持着刀,从城西门那边不绝地涌奔进来,或分散入沿街各里,或喊叫着往前跑,整条街都在沸腾,放眼看去,净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强人!

    王娇娇吓得伏在她母亲的腿上,不敢再做分毫多看。

    就像是腾云驾雾也似,在路过强人的喊声、路经诸里中传出的哭喊等声中,仿佛是过了很久,终於车子转进了一里,——这里中明显安静了许多,并无强人入内。

    接着,很快的,车子停在了一家门前。

    已有数人在门口等待,为首者快步迎上,行礼说道:“王翁到了?俺阿兄在屋里,正在等你。”

    这声音有点熟,王娇娇大起胆子,偷偷地抬了点头,觑了眼,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认得是李善道的再从子李良。李良少孤,家里也没有其它的亲兄弟,在卫南县城,他家算是个单寒之家,加上他年龄又不大,放到平时,王行德直是以孺子来视他的,却於此际,居然是向他回了个礼,客客气气地说道:“好,好,真是多谢大郎、二郎了!也有劳小郎你等俺们了。”

    李良等几人让开路,姚阿贵、张伏生推车入院。

    跟着来的那数十人,人数太多,院子里装不下,大都留在了巷子里,只十五郎和几个保长随着王行德等进院去见李善仁。

    高丑奴也没有进院,他把手里的旗帜晃了晃,与李良等说道:“徐大郎有令,凡寨中兄弟,有家是卫南者,不许任何人敢往骚掠。我等下再把二郎的这面旗帜插到里门口外,里中、家里都足可保无事。姚大郎和张四郎他俩留下,俺就不留了,俺得赶紧去寻二郎!”

    这时,刚拆下门槛,姚阿贵、张伏生正推着车子进院,王娇娇再次大起胆子,朝高丑奴举着的旗上看了眼,旗是黑旗,见那旗上写的是“左二府校尉李二郎”。

    难怪适才街上的时候,那么多的强人,只从车边和他们一大人群边上路过,却无一人来抢他们,原来是因这面黑旗的缘故!

    一个小婢上来迎接,王娇娇和她母亲坐的车子已入院中。

    却说高丑奴离开李家门口,把黑旗插在了里门外,又与守在里门口的秦敬嗣、焦彦郎等说了几句话,就提着铁锏,上到街道,混入进了川流不息的瓦岗喽啰之中,奔往县衙而去。

    县衙已经被打下来了。

    外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刘胡儿引着数十汉子,守在县衙门口。

    看到高丑奴奔来,刘胡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郎正在与二郎他们议事,你是进去等?”

    高丑奴说道:“俺以为县衙还没打下,还想着过来帮忙。”

    “大郎许诺了马令,投降不杀,他就降了。”

    高丑奴说道:“那俺进去等吧。”

    就进了县衙,衙内前院的院中、绕边的廊上,亦满是持矛、带刀的汉子在警戒。

    这些汉子都认得高丑奴,没人拦他,任他上了走廊。

    高丑奴到得堂门口,探头朝内瞧了瞧。

    堂内坐着十多人,冲着堂门,主位上坐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黑幞头、披着锁子甲,虬髯满面,可不就是徐世绩。堂的两边,对坐着的余下诸人,有的穿着圆领袍衫,有的也还披着甲,则大部分是凤凰分寨的一干校尉。李善道正在其间,位处在左边数人中的最下手地方。

    徐世绩正在说话。

    高丑奴缩回了头,倾耳细听。

    听见徐世绩在说的是:“这一仗打得不错。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卫南打下了。翟公知后,必然欢喜,只要是今晚取城有功者,一定都有重赏。但重赏归重赏,我等多东郡人,今卫南既下,乡土情谊不可不讲,在这里,俺把攻城前就已给你们定下的军纪,再说一遍。今晚权且不说,明天开始,入城各部,一律不许抢掠县中百姓,若有犯俺此军纪者,斩之不饶!”

    堂中的校尉们俱皆应诺。

    徐世绩放缓了语气,带着点了笑意,接着说道:“之所以咱能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卫南给取下来了,除掉攻城门时,各部将士奋勇向前,最大的功臣,当数沈兄和戴兄。若不是沈兄、戴兄引领壮士,在城中内应,咱们断然是难以这么快就取下卫南的!沈兄、戴兄,你俩的功劳,俺已写在了呈送翟公的捷报上,翟公对两位贤兄亦必有重赏。”

    堂内右边坐着的诸人中,有两人起身,下揖说道:“今晚取城,二郎是功臣,弟等岂敢居功?”

    ——这个“二郎”,说的却不是李善道,是徐世绩的二弟徐世弼。

    “沈兄”、“戴兄”,俱是卫南县的豪强,一个叫沈世茂,是两人中年岁较长的那个,四十来岁年纪;一个叫戴处约,是年岁较小的那个,三十出头年纪。

    却是翟让最终被李密、徐世绩等说服,接受了李密“攻掠东郡、荥阳郡以筹粮”的建议,五天前,他亲自率领瓦岗的主力,合主寨、诸分寨之喽啰,共计一万三千余人,大举地出了山。

    出山后,第一个攻打的县城,不是卫南,而是白马。

    两个原因,第一,白马县离大伾山更近一点;第二,白马县是东郡的郡治。

    攻了两天,在预先潜派入城的伏兵们和城内的内应们的响应下,於前天攻下了白马县城。

    攻下白马县城后,开了一个军事会议。

    李密在会上提出,一则,瓦岗的多数头领、部曲都是东郡人,瓦岗在东郡的势力很大,每个县都有瓦岗的人;二则,白马是东郡的郡治,政治中枢,白马现也已被攻克,那么底下来,就完全没有必要,再把主力留在东郡,东郡的余下诸县,大可以分出一部兵马去打,至於主力,“兵贵神速”,则当赶在荥阳郡做出反应之前,立即南下往攻。

    翟让以为然,於是商议过后定下,东郡余下的诸县便由徐世绩负责攻取,然后留下了少部分的兵力驻守白马,昨天上午,翟让、李密引领主力,已南下前赴荥阳郡。

    东郡共有九个县,三个县位处在白马的东北边,也就是郡北和郡东,分是卫南、濮阳、离狐。

    相比东郡,荥阳郡因处在汴水沿岸,粮更多,所以荥阳郡其实才是瓦岗这次用兵的重点方向,但为何要在打荥阳前,得先把东郡打下?主要出於两个原由,得先把东郡拿在手里,才能保证从大伾山到荥阳郡沿线行军的安全,此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由,便是因为张须陀了,不把东郡控制在手,那一旦张须陀率部从东北边的齐郡南下,瓦岗军的后方就将陷入危险。

    这两个原由放到一块儿对比的话,后一个原由,明显的更加要紧。

    亦是以,领下了率领本部分取东郡余下诸县之此任后,徐世绩首先选择打的就是郡东、郡北的白马、濮阳、离狐这三个县。这三个县由北而东,连成一片,正处在张须陀从齐郡西南下,沿着黄河,进入荥阳郡的必经之处。而又此三县中,徐世绩又选了卫南做为首先进攻的目标。

    首先,卫南是郡东三县中距离白马最近的一个的县,其与白马接壤,只有先打下了卫南,才好接着取濮阳、离狐;其次,卫南是徐世绩的家乡,他也有在短日内便将之打下来的把握。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有“短日内便将之打下的把握”,毕竟徐世绩也好,他本部的这些部曲们也好,之前却是谁也没有攻城的经验的,——强说要有的话,也就是通过打白马,刚有了点经验,因此,徐世绩本是也没想着一个晚上,竟然就能打下卫南县城。

    要知,那白马县城,可是瓦岗全军万余人,亦是在有内应响应的情况下围攻之的,却都打了两天,才将之打下。卫南的城防固然不能与郡治白马的城防相比,但攻城的部队也少了,只徐世绩本部的两千来人,徐世绩原先构想的是,三到四天内能把卫南打下就算不错的了。

    现在,只用了一个晚上,卫南便已得之。

    徐世绩再有城府,年纪在那儿放着,到底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卫南是他独自率部打下的头一个县城,且此卫南又是他的家乡,颇有点“衣锦还乡”之味儿,因别看他这会儿坐在主位上,似是从容镇定之状,内心中,实亦是兴奋不已。

    他请沈世茂、戴处约坐下,不再说今晚打下卫南的事,话题转向了下一步的用兵,说道:“张须陀现在可能已经获知了咱们大举出兵,攻东郡、荥阳郡之事,也许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兵南下,来与咱战。咱们必须赶在他出兵之前,先把濮阳、离狐也都打下。濮阳、离狐怎么打呢?俺已有了打算。这两县之中,俺决定先主攻离狐!”

    卫南的东边是濮阳,两县接壤;濮阳的东南边是离狐,亦即,濮阳离卫南近,离狐远。

    徐世绩此话一出,堂中诸人大都不解。

    凤凰寨的副寨主,徐世绩的副将罗孝德诧异地说道:“大郎,濮阳挨着卫南,怎不先打濮阳?”

    徐世绩说道:“正是因为濮阳挨着卫南,所以最好才是先不打濮阳。离狐离卫南远,料之,离狐的县令、县将,他们也必定会认为,我部会先打濮阳,这即是说,我部如果选择先打离狐,可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以俺估料之,当是会比先打濮阳更好打一点。”

    这话有道理。

    罗孝德却仍有担忧,他说道:“大郎,若是先打离狐,濮阳怎么打?万一濮阳出兵,从后袭击我部,岂不进退两难?”

    徐世绩说道:“故此,须得分一部兵,扰攻濮阳,以保证我部主力攻离狐时后顾无忧。”环顾了下堂中诸人,问道,“诸位,你们谁愿接下扰攻濮阳此任?”

    堂中的这诸位凤凰分寨的校尉,没一个是傻子。

    谁能看不出来,扰攻濮阳的这个任务,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打下离狐后的掳掠、快活,扰攻濮阳的这部人马,享受不到不说,——徐世绩虽是已有军令,不许部曲抢掠卫南的百姓,然他的军令是“明天不许再抢掠”,今晚却是不管之的,同理可推,将来打下离狐后,也肯定是如此,至少会在打下离狐之当日,不禁掳掠;濮阳不派兵往救离狐尚好,假若濮阳遣兵往救离狐,则扰攻濮阳的这部人马还得阻击进战,

    亮堂堂的堂上,相对而坐的凤凰寨的诸校尉,在徐世绩此问后,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吱声。

    就连聂黑獭,也是坐而无言。

    一人从席上起身,叉手礼道:“大郎,我愿领我部,扰攻濮阳。”

    「医院检查了下,说是神经压迫,医生说让我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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