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老太太突然叫住白翎，“我不会看错人，你之前明明已经动摇了，为什么突然放弃离婚的打算？”

    白翎站在门口，手指握着把手，却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出声，“老夫人，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猜，一个正常人如果爱上了一个聋哑人，学会手语需要多少时间呢？”

    “什么？”

    老太太愣住了。

    这叫什么问题？

    这跟她放弃离婚有什么关系？

    白翎回过头，笑着伸出三根手指，“我的答案是，三个月。”

    “一个正常人只需三个月就可以学会手语的基本用法，进行日常的沟通也没有任何问题，而你们整个家族的人，用了整整几十年的时间，都没有学会这门语言，是因为真的很难吗？”

    “不是，你们只是不在意罢了。”

    “在霍老爷子将继承权指定之前，霍擎是那个被你们放弃的人，对吧？”

    “既然您可以查到我这个外人就在霍氏子公司上班，那一定也能查到霍擎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打工吧？”

    “可你们从没有一个人去看过他，是因为路程太远了吗？”

    “还是说，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对你们来说是一个耻辱，所以你们放弃了他？”

    老太太百口莫辩，“我们不是，阿擎是被……”

    白翎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您不用解释了，其实我都看见了。”

    老太太怔了怔，“你看见……什么……”

    白翎笑着说:“刚才在您身边的那位落落大方的贵妇人，就是霍擎父亲后来新娶的妻子吧？还有那个站在角落里，总拿鼻子看我的年轻人，是霍擎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您心仪的继承人人选。”

    “您从来没有看得起霍擎，只是老爷子的遗嘱让您不得不把赌注下在他身上，毕竟您也没办法反驳一个死人，对吧？”

    如果不是遗嘱更改不了，老太太不会这么着急把她找来。

    想来，应该是遗嘱已经生效，老太太拿霍擎没办法，只能拿自己这只软柿子下手了。

    老太太心中一惊，皱眉道:“你怎么会……”

    他们明明一句话没说，这丫头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白翎惨然一笑，“您想问我是怎么会发现的？很简单，假如您像我一样，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自己位置的家庭里，应该也会像我一样学会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地活着。”

    老太太让白翎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半晌，终是一句话没说。

    当年刚查出霍擎这孩子先天不足，确实是她率先放弃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夫人，恕我没办法称呼您一声奶奶，就像霍擎说的那样，我们没有进入公司的打算，也许远离霍家就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吧。”

    “抱歉，打扰了您这么久，告辞了。”

    这一次，白翎没有回头，轻轻拧开门把手，坦坦荡荡走出病房。

    散发着消毒水味的清冷走廊上。

    霍擎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浅浅映在雪白的墙壁上。

    霍家人热热闹闹坐在病房一侧的长椅上，有说有笑。

    霍擎一个人站在另一侧，孤单寂寞冷，没有人愿意搭理。

    霍氏继承人又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白翎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看见她出来，霍擎直起身子，眉眼明朗俊逸，慢悠悠打了一个手语，【说完了吗？】

    白翎轻轻动了动手指，【说完了。】

    霍擎接着比划，【那，老婆，我们回家。】

    看见这个代表特殊意义的字眼，白翎含泪微笑，手指轻轻扬起，【好，老公，我们回家。】

    当着霍家人的面，两人一言不发地携手离开。

    而这厢，自从白翎说完那番话之后，老太太就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进去打扰。

    这个夜晚，很长，也很冷。

    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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