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包了半个猪头和一包点心，给杨树带着。等杨林请了假回家，换了见客衣裳，两兄弟一起往许秀才家去了。

    送走了兄弟两人，秋月便让同婆子把剩下的那块猪头肉焖上。她自己去把张家人住的屋子收拾了。

    最近家里一直很多人，今日人骤然少了，曦儿还很不习惯。直跟在秋月后进进出出，一会问表弟去哪了？一会问姨姨呢？

    秋月有时转身没注意还会绊到她，不由无奈道:“他们都回自己家了，你不要在后面转来转去，当心踩着你。

    去外面坐着，娘给你拿点心吃。”

    小姑娘乖乖的到厅堂外坐着，等娘亲给她拿点心吃。秋月看她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亲了她一下，道:“好孩子。”

    本来预想杨树兄弟两个得晚上才会回来，谁知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么早回来？”秋月正和同婆子在院子里洗被套，两床被套都没洗完。

    不止如此，东西也原封不动带回来了。

    “怎么把东西也带回来了？”

    “岳母说她家里人吃不惯，太油腻了。”杨林放下东西便回房了。

    秋月忙问杨树道:“怎么回事？他岳母没留饭？”

    “没有，说是家中有事，改日再请。”

    “可是恼了这段时间我们没去？”

    杨树细想了一下许家各人的神色，道:“看着不像。”

    秋月便不再问，把带回来的半边猪头又切一半下来，喊了同婆子来道:“把这个给秋兰送去。”又拿出三十文给她:“回来顺道打壶酒。”

    同婆子接过走了，秋月又把剩下那块洗了放锅里一起焖。

    等辰儿下学，同婆子的酒也打了回来。

    秋月切了满满两盘子猪头肉，拿出一盘来，又把酒倒出来一小壶，道:“你们今日也喝两口，现在天还不热，你们就在厨房吃吧。”

    同婆子满脸笑着，帮秋月把饭菜端上桌，才去叫了赵三两个来吃饭。

    家里几个都是喜欢吃猪头肉，辰儿最喜欢吃带脆骨的，曦儿喜欢吃耳朵尖。

    杨树一口肉一口酒，吃得很有滋味，只有杨林低头闷吃。

    秋月见状不由心生愧意，道:“许家那边是我疏忽了，之前无论如何也该上门看看的。”

    杨林摇头道:“不是这个事，我之前去过的。”

    秋月和杨树都惊讶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去的？”

    “就是过完年哥哥去服徭役的时候，我怕他们家断粮就去看了一眼，他们过的挺好的，不需要人接济。”

    秋月惊讶道:“你见着你媳妇了？”

    杨林脸红了一瞬，道:“见了，都挺好的。”

    秋月心里纳闷了，不知许家突然的冷淡是什么原因。

    晚间歇觉时，她问杨树道:“这许家也是奇怪，若是看不上咱们家当初又答应亲事，现在这样，难不成他们想反悔吗？”

    杨树道:“他们当初能答应亲事，也不过是看上杨林少年秀才，想搏一搏前程，你没发现他们定的迎亲日子是在杨林乡试之后？

    现在这样怕是经过这次天灾，发现咱们家没钱没势，什么都帮不了他们吧。”

    秋月冷笑道:“他家也不过是个土财主，只许老爷有一个秀才功名，几个儿子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就鼻孔里看人。”

    因为这门亲事是秋月寻的，她总觉得有些亏心，怪自己当初没仔细打听，怕哪天亲事突然不成了。

    杨树道:“他一个男人怕什么？许家不成还有赵钱孙李家，人家不是说了吗？大丈夫何患无妻，别担心，就算他一辈子是个秀才也能娶到老婆。”

    事到如今，悔也没用，只能静观其变。

    过了两日，秋星没有进城。秋月不打算等了，杨树只得带着曦儿和她一起回娘家。

    路上的雪已经消融，满地泥泞，马车艰难的摇摇晃晃的走着。

    到了李家村，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只偶尔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到了家门口，把车资付了，同婆子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秋星，他看着比上次要好了些，人也精神。

    他看到秋月几人很高兴，道:“姐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没进城，怕有什么事过来看看。”

    杨树提了一袋米一条肉，道:“放哪？”秋星忙接了过来，把几人迎进厅堂坐下。

    “孩子们呢？”

    “在屋子里呢。”

    秋星给他们倒了茶，喊道:“小婉，姐姐姐夫来了。”就听得一阵踏踏的杂乱的脚步声，陈小婉牵着两个孩子走出房门。

    秋月笑道:“小婉，好久不见了。”

    “姐姐，”陈小婉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闲着无事，回来看看。”她看向那两个孩子，道:“这就是玉山和玉兰吧？眨眼间这么大了。”

    “是，”陈小婉对两个孩子道:“快向姑母姑丈问好。”

    两个孩子有些怯生生的，秋月笑着把曦儿往前推，道:“这是曦表妹，她小时候你们见过的。”

    三个孩子互相好奇的看着，又害羞的笑了，几个大人也忍不住笑。

    秋月道:“几个都是胆小的。”她把曦儿的手拉到玉兰手上，道:“玉兰带妹妹去玩吧。”

    陈小婉也柔声道:“带妹妹去玩石子。”玉兰便乖巧的牵着曦儿的手回屋了。

    “陈叔他们呢？”杨树左右环顾了一番问道。

    “爹和弟弟上山了，娘感染了些风寒，在屋子里呢。”

    秋月和杨树进去给陈大娘见了礼，陈大娘很高兴，哑着嗓子和秋月说话。

    秋月见她说话费劲，便笑道:“大娘，你先休息吧，等你身体大好了咱们再好好聊。”

    众人又出来厅堂外面，秋星说道:“二伯娘死了。”

    秋月震惊的看着他，道:“怎么会？”

    “雪灾时家里没吃的，为了给孙子省口粮，饿死了。”

    秋月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村里家家户户都死人，我们家算好的。”

    周围的空气沉寂下来，阳光穿过屋檐，穿过树枝，在地上投映出斑驳陆离的影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良久之后，秋月轻轻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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