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当中，无一物存在，他抬起脚，一步步踏入黄沙当中。

    黄沙松散，却完全可以承载陈清的重量。他走了两步，身后的通道中却突然有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身影是个男人，那身影异常佝偻。

    他面容苍老，他看着陈清，脸上是一种极其恐怖的憎恨。

    陈清看着他，面容异样。

    他是谁？我似乎与他相识，我似乎算计了他。

    他是谁？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将心中的异样压下。

    “你是谁？”

    他向面前的老人问。

    他张了张嘴，说出了一个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名字。

    “里斯·纳特。”

    他看着陈清，也张开嘴去向他问：“你的仪式要怎么失败？”

    “失败？”

    他眉头皱了，心里思索着。

    失败？这仪式还能怎么失败，不就是迷失了自我，无法离开吗？

    他沉默了片刻，正张嘴准备说话的刹那。

    他听到了脑海中的一声轻响。

    “什么是欺诈。”

    他听着那声音在脑海中再开口了，他看向面前的人了，犹豫着，将嘴中未说出的话给盖掉了：“我需要遗忘一些什么。”

    “遗忘什么？”

    “我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可两三秒后，他见着老人那边的景象开始扭曲了，他急忙撇开眼，他看着自己脚下的黄沙渐渐向上爬，那黄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包裹住了他的小腿。

    他心里一慌，可凝神再看，那些黄沙却又是静静躺在脚下了。

    陈清皱着眉，将目光看向那老者：“你不来吗？”

    他摇了摇头，他似乎在咬着牙齿，缓缓向身后退去。

    他到底是谁？

    陈清低声问着自我，他转过了身，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了几步，他开始看着世界坍塌了，那些在空中飞舞的黄沙变得异常沉重了，它们无法飞舞，它们径直下落，它们落在地面上，发出了铁器交互的铿锵声。

    “怎么了？”

    他低声说着，周遭的景像一瞬间就暗淡下来了。

    仿佛是太阳关上了灯，整个黄沙里的世界变得无比寂静，整个沙漠的世界变得漆黑无比。

    他感知着自己先前走来的方向转过了身，他借着身后的那一点灯光当作了灯塔，一直背对着向前走去。

    他走了大约有几十步的距离，周遭的黑暗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感受到黑暗里有一点点温度出现，变得暖了，紧接着他转过身，在沙地上看到了四个人。

    那四个人围着坐在篝火旁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但那真的在聊天吗？那说话的样子仿佛全都是为了敷衍而做的。

    “他去哪了？”

    那四人中有人问。

    “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他可以救我们的！他可以做到的啊！”

    那人伸手指着自己，神情惶恐。

    那人话音落下，黄沙的黑暗之中瞬间就少了那四个人的踪影。

    陈清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地看向身前，在确定了那些人真的消失以后，他才木讷地继续向前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总感觉，在这个晋升仪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他再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了一群青年围坐在一块。

    这一次的人群是五个人，他皱眉凝神看去，那五个人中有一个人的面部是看不清的，就像是被糊上了马赛克。

    他听见了那群人里在说。

    “抽签吧。我已经将离开的方法告诉你们了。”

    “真的……只能离开一个吗？”

    “是的。也许道具的数量后面还会恢复，你们可以之后再进行抽签。”

    “我不抽！我凭什么抽！是你说能把我们送回去我才来的！凭什么现在要让我们凑钱！”

    他见着那人沉默了片刻，却仍然伸出了手中的签子。

    “抽吧。”

    那几人神色狰狞，却在犹豫了片刻后，由刚刚反对的男生率先抽出了一根。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不是。”

    “是最后一根吗？”

    他们目光看向剩余的那一根签子，那一点点鲜红色的记号让他们安静了下去。

    “是我。”

    他看着那面部模糊的少年站起了身，紧接着又消散了去。

    于是便仅剩下了四人。

    “他是怎么确保自己拿到签子的。”

    “我不知道……”

    “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那我们呢？”

    他们沉默了。

    他们消散了去，这片黑暗之中又仅剩下了陈清一人，他再往前去，走了有四五步的距离，他便见到了那群人再度出现。

    “怪谈？去看这东西做什么。”这是那蒙面的少年在疑惑。

    “听说我们失踪了很多同学啊……帮帮忙帮帮忙，我们只能问你了。”

    “去报警……”

    “报过了！人家说没有证据！连警都不出！”

    他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太危险了，不怕你们成为下一个失踪的人？”

    “这不是有你嘛。”

    他们谈着，这片黑暗似乎也到了尽头，陈清愣了一下，再看向那片虚影的时候，那些人都消散了。

    他看着通道出现在面前，当即也就走入了其中，他走过一个九十度的拐角，眼前的世界又变成了一个房间的模样。

    他走进去，房间里的布局与那少女先前所在的房间是一致的。

    他目光停在书桌上，那里有一份信封。

    信封上的火漆已经脱落了。

    他取出那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个字。

    “你做了什么……你都准备了什么。”

    那信上的笔迹十分用力，黑色的墨水已经穿透了信纸。

    他抬起头，正当他想触摸桌子的时候，一道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

    她端着手，他回过了头，她衣着的蓝裙崭新靓丽，她脸上苍白的面容格外清晰。

    她，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你想离开这里吗？”

    她看着陈清问。

    “你要帮我？为什么。”

    “我想知道，他当时有没有能力把我们带出去。”

    少女目光紧盯着陈清，身下的脚步却未曾踏入过一次这里。

    “我……”他犹豫了：“他是谁。”

    “看来你还没有回忆起来。”

    她摇了摇头，抬起了手，柔荑指向那座书山之中。

    “去找吧，祂快按捺不住性子了，快点去找吧。”

    她轻声说着，身形慢慢向后面退去，她倒走着，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陈清皱眉好奇，可心中更多的是不解。

    书柜内图书有三层，上一层下两层。

    上层图书较新，而下两层则越来越旧。

    最下面那层基本上已经是残破不堪的状态了。

    他顺应少女的指示，从书柜里将上层的图书取出，上层图书不多，也就四五本。

    可顾及到久视一物后带来的精神恍惚，他犹豫着，只能粗糙翻阅。

    “十三日，我从后室中逃脱，我带着祂来到了这个世上。

    十四日，我忘了祂的存在。

    十五日，祂的獠牙开始伸向我。

    十六日，我意识到恐惧弥漫在身边。

    十七日，我企图杀死这个生命，换取自身的和平。

    我给予了祂生命，如今却要收回来。我赠予了最美好的祝福、如今要赐予最恶毒的诅咒。”

    他往下翻，翻到了一些案件。

    讯息、传播、文字、死亡。

    他草草翻过，那些案件仍停留在脑海当中。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他低声说着，在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前，将目光挪到了下一处。

    可还未来得及阅读，那些书便消失了，他微微一愣，转身便取下了那些稍微破旧的书籍。

    “第七日，他们来求我，我向来看不惯人间苦痛，他们说有好多人失踪，他们说唯有我可以解救。

    第八日，他们来求我，我向来不愿世人哀鸣，他们求我知晓一切，并告诉其缘由，那我自然应当同意。

    第九日，他们与我共赴危机，我怎能抽身离去。

    第十日，危机缠身，无一人可从中离去，他们哭诉着自己的饥肠辘辘、哭诉着先前的安宁。

    我自当拯救他们。

    第十一天，他们争执着应当让谁离去。

    他们撕扯着同伴的裤腿，将它们从离去的洞口拽回深渊。

    我向来不愿看到他们争吵的，我将那离开的名额收掉，他们自当安宁。”

    陈清皱着眉，这话里话外总感觉有哪些不对。

    他扭过头，那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上层的故事似乎写的是自己，那这层地呢？

    他沉默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回到了沙海中的某处。

    他看着那消失的少年比画着手中的签，他知道自己能够抽中最后一个。

    陈清看着自己的手心，将自己的动作笔画成了抓着签子的样子。

    这手掌，与他未免太过于相似。

    他沉默着，忽然吐了口气：“是我。”

    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代入到了那群人里。

    他回忆着曾经在后室中发生的一切，回忆着那头实体趴在厕所门沿上，冲自己问的话语。

    她向我问，问我凭什么我能活着。

    他笑了：“我当然能活着啊……签子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不能活着。

    唯一能离开的那个标，只会出现在我手中。”

    他笑了，只是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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