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成先是一怔，随即转身下跪，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与此同时心思电转。

    自己昨夜虽然跑了小半个东城，但行动极为小心，除了被青虚子出门时有所觉察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纰漏。

    青虚子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再说了那老小子还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呢。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破绽？

    应该没有，即使有也要矢口否认！

    想到此嘴里大声道：“启禀陛下，臣昨夜就在公主府中，还与侍卫联手，击毙和俘获所有攻入府中的贼匪，无一漏网。”

    前半夜的事无人发现，后半夜的事有大量人证，唐晏成说的理直气壮。

    说完之后，宣仁帝半晌没有说话，不知是身体不好，还是在思索什么。

    又过一会儿，才听宣仁帝道：“抬起头来。”

    唐晏成立即抬头，与宣仁帝对视一眼，就见宣仁帝带着浓浓不甘的眼神里似乎有狠厉之色闪过。

    唐晏成没有多余动作，微微低头，不知宣仁帝会如何决定。

    不过只是一眼，唐晏成就看出宣仁帝已经油尽灯枯。

    宣仁帝喘口气，似乎做好了决定，这才缓缓道：“你能维护安阳，朕很欣慰，希望你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好自为之。”

    唐晏成闻言心下就是一松，刚才果然想诈自己。

    顿了一下后，宣仁帝接着道：“朕与你父相交多年，引为股肱。现在朕不能跟他一起平定天下了，憾事矣。”

    唐晏成立即回道：“臣替父亲叩谢陛下，臣等父子必会为大梁鞠躬尽瘁。”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朕会在天上看着你们。”

    宣仁帝非常清楚大梁现在的处境，自己驾崩之后，大梁将面对最为艰难的局面。

    朝廷上必然是派系杯葛，拉扯不断。而地方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静安军。他现在已经安排好了朝廷之事，不能做的再多。现在敲打和警告唐晏成就是要稳定静安军，以期能让朝廷平稳度过这段时间。

    唐晏成至此已经明白了宣仁帝的意思，也顺着他的话说道：“臣自当铭记。”

    说完之后，起身站到了安阳身旁。

    在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宣仁帝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也可能是放下了所有的负担，整个人进入了弥留状态。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那个天下至尊走完最后一程。

    ……

    李鸿握着宣仁帝的手，最先反应过来，哭着喊道：“父皇，你醒醒！”

    方吉立刻上前查看，然后转过身，悲痛的大喊道：“大行皇帝宾天！”

    殿里殿外全都跪下，哭声震天。

    不管宣仁帝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留恋，也不管他对身后事有多么担心，他都已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丧事流程不用唐晏成操心，他只需跟着众人一起等待、磕头、大哭，然后再等待就行。

    他现在其实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能跟李鸿说上两句话，但却始终得不到机会。李鸿身边始终都有人，他也不能直接上去，那样太突兀。

    先等等吧。

    皇帝大行，仪式极为繁复和隆重。灵堂设在奉天殿，梓宫要在那里停放二十七天。

    正式进入丧葬期后，勋贵和公主等人全部回府斋戒，而朝廷大臣一律不许回家，必须在本衙门中斋戒。

    在临出宫前，李鸿过来相送众人，但并没有与唐晏成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轻轻点了下头。

    唐晏成也微微点头，眼神坚定。

    在回府路上，就发现京城的戒严已经解除。虽然很多事情不能做，但百姓的日常生活还是要继续。

    返回公主府后，唐晏成表面上每日上香斋戒，但却在第一时间向唐天下达了一个任务。

    立即全面调查佟贵其人，将其所有资料尽快整理上报。

    他也很想知道兵变当夜，宫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才让宣仁帝对他产生了怀疑。

    但现在却根本没有合适的渠道打探。段仁杰和石勇或许了解一些情况，但现在没有办法直接找他们，只能干等了。

    吵吵嚷嚷一个多月后，才将宣仁帝下葬，朝廷上下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从陵寝返回京城之后，唐晏成在城门口“偶遇”段仁杰。

    这段时间段仁杰一直在宫城值守，片刻不敢离开。

    不过幸运的是，二皇子起事那夜，并不是他当值。而是听到消息之后，立即赶去营地，并带领手下之人成功将西腋门抢攻下来。而后追歼叛军，算是一大功劳。

    现在虽然还没有颁下奖赏，但可以肯定不会轻。

    当看到唐晏成时，段仁杰立即赶过去，并把唐晏成拉到一边。

    唐晏成见是段仁杰也很兴奋，先是寒暄几句后，唐晏成看似无意的问道：“老段，我一直在府里也不知道外边的事情，那夜在宫城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段仁杰四下瞅瞅，很是八卦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有些是他看到的，还有一些是其他人看到后告诉他的，但都算是一手资料，已经非常准确了。

    唐晏成静静听着，开始时还算正常，但当他听到青虚子服药之后功力大进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才明白，宣仁帝为什么会怀疑他。

    当时荆蛮派人在延福巷刺杀安阳之时，唐晏成超常发挥，斩杀多名六品高手。为此，宣仁帝专门对他进行过盘问。

    唐晏成当时给出的解释，就是自己曾经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得到过一枚丹药，服下之后才功力突然大涨。

    没想到当时胡乱扯的一个谎话，却跟青虚子当夜的情况极为相似。

    宣仁帝不会以为，自己口里那个道士就是青虚子吧？

    肯定是这样，这才能解释的通，宣仁帝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竟然在临终之前都要给予严重的警告。

    自己当时还以为是老爹的缘故。

    肯定也有老爹的原因在内，但与青虚子扯上关系才是当时的导火索。宣仁帝顾忌老爹的实力，最后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要不是宣仁帝马上就要咽气，自己肯定会面临大大的麻烦。

    不过还好都过去了，宣仁帝已死，最大的变数已经不存在了。

    不对！

    唐晏成突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番说辞的，除了宣仁帝之外还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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