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新朝廷因为岭南王的事情虽稍有风无雨，最后也还算是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可北梁最近几个月事情可太多了。

    不光在北梁的京城大邺城，还是他们的边关重镇小邺城，几乎是北梁全境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在流传着这样一个流言：

    “哎，你们知道吗？就是圣女的父亲，图南大人的公子，是被陛下和图南大人杀死的，然后做成了干尸。”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挎着一篮子肉，悄悄对她边上的同样在买肉三十多岁的女人说道。

    “啊！图南大人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吗？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啊？”那女人大惊道。

    “听说当初图南大人的公子想去南新江南学习他们的种植粮食啊，纺纱织布的一些新技术。造福我们这些百姓。我们这里棉花多好，是吧！”中年妇人接着道，脸上还有自豪的笑容。

    “是的！我们这块儿的棉花柔软细长，颜色如同白云一般。”又一中年男子听见在夸棉花，就加入了谈话中。

    “别夸你家的棉花了，你继续说。”那女人打断男子的话头，继续催道。

    “图南大人公子在那里遇到了南新江南一家最会做生意的人家，被人家南新的姑娘看上了。”妇人又是一脸骄傲，好像是他儿子被人家女儿追着嫁似的。

    “后来呢？”被话题吸引，又加入一个年轻一点的小妇人。

    “后来？没后来啦！”中年妇人惋惜道，“图南大人派人追至南新，棒打鸳鸯，把公子绑了回来，还把人家女孩一家子杀了！”她低低的声音还在颤抖着。

    “啊！”另外三人都惊呼道，“都死了？”

    “没有。那姑娘被人救了，还怀着孕，就这么走到南新边关，生了圣女就死了。那家人都是南新菩萨心肠的人家啊！听说到今日，那里的老百姓，还享受着那位老爷带来的恩惠呢！我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大人物关照我们。”那妇人充满羡慕的语气赞叹道。

    “是哦！我前些日子还说呢？为什么圣女十岁了才把她找回来。人就在南新边关，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那男子问道。

    “什么叫找回来？又是绑回来的好吧！还用了药的。我们那天去参拜，没发现圣女感觉傻傻的？”妇人问那三人，“你们不会那天没去吧？”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带我闺女去参选，看着圣女还不如我闺女机灵。”那女人瞧瞧四周，捂着自己的口鼻轻声道。

    “因为图南大人恨啊！公子啥技术没有学到，还爱上了南新的女孩。据说，已故的图南夫人也是南新人，不过，是被图南大人抢来的。”中年妇人又说了一个惊天秘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那女人不解的问道。

    “看来就你们不知道，外面都传开了。图南公子被陛下叫巫女用最昂贵的药物做成了干尸，停在宫里的琉璃屋子里。就是惩罚他，不让他的灵魂上圣山。”妇人边说，还边摇头道。

    “真狠啊！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狠心，能对我们这些百姓好吗？我真有些真羡慕南新人了。”那小妇人低声道。

    这时候，前面一队巡逻的卫兵经过，“不许交头接耳！快离开！不许停留！”

    中年妇人乘机又说了一句，“看！这是不让说呢，心虚啊！你们可不能说啊！快走！”

    然后，她低头猫着腰一会儿就不见了。

    街上闹哄哄的人群被卫兵驱散了，一个从墙角角落里出来的年轻姑娘摸摸自己的发髻，看她的眼神，好像就是刚才那中年妇人。

    她手臂上有一个小包袱，低着头，慢慢朝一户院子走去。

    她丢在那个角落里的那个篮子，则被另一个妇人提走了。

    ……

    同时，在南新边关，也有流言盛传。

    在一个早食摊子里，一个正喝着胡辣汤的妇人问周围人，“你还记得吗？原来技所里的那位手艺很好的香妈妈……”

    那妇人见对方听的有些茫然，继续解释道，“就是昭雪平反的项将军女儿——项香——项家大姑娘。”

    “哦！怎么了？”那人问道。

    “她当年收养的那个孩子的亲娘来历可不得了，是苏州府萧家的女儿。”妇人一脸可惜的样子。

    “听说，前段时间，太后下了懿旨，为萧家做了法事，为了彰显萧家为当地百姓所做的善事。对了，那孩子到底被谁偷了？有消息了吗？”有一男子似乎是跑脚商人，他凑过来接话道。

    “被谁？”妇人恨恨道，“被北梁给偷了，下了药，成了他们的所谓的傀儡圣女。”

    她痛心的凑过来问大家，“你们知道，他们的圣女的结局吗？都是为了给他们历代皇帝打仗找的借口，都是去送死的。”

    “我见过那孩子，很乖巧的小女孩。”另一个女人也有些心疼的说道。

    “项大姑娘求到太后跟前去了，既是萧家血脉，又是项家养女，我们新朝的孩子怎么能被北梁这般欺辱？”那妇人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那男子也赞同道，“对啊！我们新朝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宝贝，都知道被绑去了哪里，岂有不救之理？”

    “我们去告诉金将军，金将军肯定也会想办法的。”有人出主意道。

    那几个人都很赞同，立刻收拾东西就准备往军侯府去了。

    而之前那挑起话头的妇人，却道，“我还有两口没喝完，你们先去，我付过钱了就追上你们。”

    看那几个人走远后，她闪身入了齐二爷之前的院子里。

    ……

    阿冬和阿夏看到桑田大人送到他们面前的各类种子道，“这些都是从新朝购来的？”

    桑田回答道，“是从你们的岭南王那里买的。他与我朝一直有生意往来。”

    阿冬和阿夏又是默默的对视一眼，不再开口说话了。

    桑田觉得有些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我们只是没有想过，你们的陛下会和我们的岭南王做生意。”阿冬笑着回答道。

    桑田和他的父亲桑吉一样，是一个一心希望国家强盛，百姓富裕安定的好官。

    “那剩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两位先生了。”桑田很是客气的行了一礼。

    二人送走桑田大人后，阿冬问道，“这如何是好？”

    阿夏道，“看来岭南王并不像之前传闻中说的那般糊涂，他肯定是故意的。”

    “可是这种子明显不对啊！”阿冬有些担忧，“我们自己也是普通老百姓，我希望北梁的百姓也能丰衣足食。”

    “就怕他们的国君不是这样想啊！”阿夏低声道，“反正是先撒种，后出苗，等到最后结不结穗，有没有果实，有多少果实还有很长时间。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做做文章。”

    阿冬诧异的看着阿夏，笑道，“你整日闷不吭声的，心里主意不小啊。”

    阿夏也笑道，“在哥哥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及时出现。”

    ……

    阿鲁卡终于想起来需要叫危鲁去皇宫问话了。

    “危鲁将军，你这几个月和圣女关系颇近啊！”阿鲁卡板着脸道，“需要朕给你赐婚吗？”

    危鲁立刻跪下，“陛下，微臣从没有想过，也从不敢那样想过。”

    皇帝继续厉声问道，“那些劳工和那些护卫都非常乐见其成你俩天天在一起啊！你都成了圣女的私人随从了。朕的骑兵署你不打算回去了？”

    危鲁反驳道，“陛下不要听信小人谣言啊！臣真的没有。”

    “那些护卫天天困住朕的护卫队长。若不是朕下旨，他都出不了营房。你还说，你们那些人不是一起欺瞒朕？”阿鲁卡气愤的拍了桌子。

    危鲁继续道，“陛下，如果所有人都指责臣一人，那肯定是臣的问题。但是只听那一人所言，臣不服。陛下，偏听则暗啊！”

    皇帝听了这番话又觉得有些道理了。

    “开始准备撒种了吧？”阿鲁卡又突然转了话题。

    “回禀陛下，那些种子刚刚送到营地。”危鲁回道。

    “很好！好好培育。等北梁不再需要购买南新的粮食和种子时，就是我们翻身的时刻。”他又看着危鲁，“圣女是属于北梁的，属于圣山的。将军，收起你的心！”

    这最后一句话，真是冰冷刺骨。

    危鲁恭敬跪拜，“是！”

    “还有，最近谣言太多，多注意圣山附近有无异常。那两个南新来的人，等他们把本事都教会了我们的人，就别让他们回去了。”阿鲁卡恶狠狠的道。

    ……

    有一个传言又开始从圣山扩散开了，“圣女要亲自播种育苗，要用圣山上的圣水浇灌土地。希望百姓们都前去帮忙。”

    大伙儿都你邀我，我叫你的都来到了圣女宫门口等待。

    等人聚的差不多时，阿娜尔代表兮息道，“为了让圣山上的圣水可以快速流下，我们要清理出一条通路。有谁愿意和我们一起徒步上山？用我们的双手，去整理一条圣水的通渠。”

    “我们愿意！”响声雷动。

    兮息亲自带着大家向山顶爬去，一路把碎石，小的断枝移到了旁边。很快，他们就人工的在兮息常走的小路上，又踏出了一条新的、更宽的山道来。

    兮息立在山顶，眺望远方。微风撩开她的面纱，周围洁白的积雪，把身穿金黄色的纱衣的兮息在阳光下衬的更加耀眼夺目，恍若仙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伏地参拜，“圣女降临北梁，是北梁幸事。”

    看着这些虔诚的信众，兮息面色如常。

    她心里想，“我不是你们北梁的幸事，也不是你们的幸事。我只想做一个自由的自己，我不想成为你们北梁皇帝发动战争的借口，所以，我不能让你们的信仰存在。”

    阿娜尔对着跪拜的百姓道，“大家慢慢的先下山吧！圣女还要和圣山神沟通一会儿，然后再亲自教大家播种，大家先在山下等着。”

    在众人转身准备下山之时，突然有人开口问了一句，“圣女，您的父亲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兮息望着那人，微笑的眼睛看着他，“他是为了和平死去的，为了你们能不再受战争之苦死去的。你们希望有战争吗？”

    众人异口同声，“不希望！”

    兮息道，“我也不希望。我会用我的生命来阻止战争。如果有人以我为借口发动战争，那就是对圣山神的背叛，到时候，圣山神会惩罚北梁的。”

    紫苏有些惊讶为什么今日兮息会那么直接了当。她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所幸，没有人表示异议。

    是啊！不管哪个朝代，普通老百姓的追求，无外乎是能有：一屋，一饭，一床，一家人而已。

    众人交头接耳的相携着下山，危鲁和阿冬阿夏，阿娜尔和紫苏都留在了兮息身边。

    兮息站在了悬崖边，她面无表情的面对着阿娜尔和危鲁道，“阿冬和阿夏昨夜已经告诉我了，你们和岭南王买的种子有问题。”

    危鲁大惊，“你们怎么不说？”

    兮息不待阿冬阿夏开口，她反问危鲁，“你让他们怎么说？如果和新朝正常购买，有问题可以大大方方找新朝。可是这是你们皇帝自愿找的岭南王。”

    危鲁语塞，的确是。帝王怎么会承认自己被骗了。

    兮息继续冷漠的说道，“这批种子只会发芽长叶，但不会开花结果实。我实话告诉二位，这么多天我一直在计划着，我要炸了这座山，毁了这座宫。我要在你们的皇帝利用我之前，我要利用他的自负做成这件事情。”

    她直勾勾的冷冷的盯着危鲁和阿娜尔，“如果你们想去告发，你们就去吧！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打的过他们三人的话。”

    阿娜尔有些难过，“小主人，阿娜尔对您发过誓的，您还是不信任我。”

    兮息面色缓和一点看着她，“对不住，我必须小心。这座所谓的圣山是你们北梁人心里的信仰。”她冷笑一声，“其实是你们北梁皇帝加在你们身上的枷锁而已。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挣开了。”

    阿冬阿夏已经摆好姿势，紫苏也已经抽出腰间软剑严阵以待。

    他们三人并不惧怕，只是他们也不想动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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