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4.18。

    距离发工资还有7天。

    时亦这几天白天送外卖，晚上8点到凌晨2点，仍然疲惫坚持不停干着各种各样的兼职，大概赚了有一千多吧。

    但他的精神似乎渐渐有点萎靡惺忪了，白天上班基本都在打瞌睡，也导致出了很多错误，被顾客和商家、站长骂，还得跟保安周旋。

    也许是习惯了，他早已经麻木不仁了。

    没办法，只能拼啊，睁眼醒来，无人可依赖，靠的只有自己。

    这就是成年人或者中年人最大的崩溃。

    晚上八点半。

    “明天调休，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毕竟人不能一直强干，不然终有一天会出事的。”

    心情稍好、精神状态稍显疲倦的时亦，在灯光微暗的小巷子里照常骑着电瓶车开着车灯，不知何时蹿出来一个6岁的小孩，撞到了正在骑车的时亦。

    外卖箱里汤饭洒了一地，时亦痛哼一声狼狈的倒在地上，小孩也后退几步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喂，兄弟你先撞的我啊，你怎么哭起来了？”

    时亦有气无力的说道，瞟了一眼外卖箱子，不耐烦的闭眼左手摘掉头盔，右手狠抓了一下头发，接着手撑在地上翻个身准备去扶起那个小孩。

    “住手！”

    一道充满怨气和严厉的怒喝震彻了巷子，时亦望眼看去，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婆指着他快步走来。

    周围的行人闻声也逐渐往这边瞧来。

    “你骑车没长眼睛啊，臭送外卖的，你撞坏我孙子了你怎么赔？”

    老太婆讲着一口带苏杭口音的普通话，气急败坏的扯着时亦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他的脸责问道。

    “这里有监控吗，我不想跟她吵。”

    时亦无可奈何的向四周靠来的人问道。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话，而是打开手机摄像头拍着他们一举一动。

    他有点寒心了，明明人群中有几个年轻男女生，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一下。

    顷刻，他抬头瞅了眼四周的墙上，因为天太黑，有点看不清楚有没有监控。

    “臭送外卖的，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赔钱，等会不然我报警了。”

    老太婆又扯了几下时亦的衣袖，然后快步走向小孩身边蹲下扶了起来，充满恶毒的目光瞥了眼时亦，然后仔细打量着小孩身上各处。

    发现手臂上有刚刚滑到的擦伤，她立马爆发一声，“你看，你还说没撞到我孙子，这手都流血了。”

    “大婶，我报警，你等等看看警察怎么说。”

    时亦从电瓶车车架上取下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谁知这老太婆趁他不注意直接给他抢走了。

    “报个屁，先赔钱，赔完钱你想怎么着都可以。”

    老太婆扶起他的孙子，恶不饶人的说道。

    人群小声的议论起来，有的人说时亦没必要跟他计较，赔个几千块的了事就行了。

    也有人说这人明明撞了他孙子，还在这里狡辩，说这话的人应该跟这老太婆是熟人。

    还有人说时亦没责任心，撞了不负责，还想报警推卸责任真恶心。

    耳闻四处的言语，时亦真想大骂这些人和老太婆，他不能骂，骂了就会出现更严重的事端。

    没有处理残局的能力就别放纵善变的情绪。

    他忍住了。

    他舒缓了一下暴躁心情，目光带着恶狠注视着老太婆，平静道，“手机赔给你好吧，我这外卖洒了这么多，也有一千多了，我自己赔好吧！”

    “等会那些投诉，我挨骂我赔钱，啊你满意了吧？”

    时亦尽量压制住愤怒，手指着胸口说完最后一句，走过去扶起电瓶车，准备骑车走人。

    老太婆立马拉住时亦的车架，不让他走，当即嚷嚷着撞人了，撞人了。

    “你他妈有病是吧？”时亦忍不住了，回头盯着她破口大骂一句。

    这时老太婆的熟人注意时亦的情绪不对劲了，她立马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拿手机录像的人也屏紧了呼吸，录的更专注了，可能要打人了。

    三分钟后，忽近的警笛声传来，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一老一少的两名警察下车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年轻警察看着两人不明所以。

    因为时亦此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太婆和他孙子也躺在他身边。

    只能用魔法对付魔法了。

    “都起来，你们这什么样子！”

    年纪稍大的警察拧眉严肃道。

    三人起身后，时亦凝视着这老太婆，接下来的操作他已经预料到了。

    一哭二闹三抬孩。

    老太婆立马哭鼻子擦泪的跑去警察身边，哭丧道，“警察同志，他撞了我的孙子还想跑，你看我孙子的手都被他撞出血了。”

    假模假样的抬起他孙子的手臂给警察看了一眼。

    “这位小伙子，具体情况你能跟我说一下吗？”老警察走到时亦身边。

    显然这警察是有经验的。

    “我刚刚在巷子骑车骑的挺好的车速也不快，突然这大婶的小孩从暗处猛跑过来，把我撞倒在地，外卖也撞洒了，我还得赔钱，她还让我赔她孙子的钱。”

    “警察同志，你觉得这有理吗？”时亦真诚的发问道。

    “那你怎么不去查监控呢？这样也显得没有那么麻烦。”警察问道。

    “监控？”时亦自嘲的笑了一声，“我问这群人有没有监控没有一个人理我的。”

    话落，警察严肃的扫了一圈周围录像的人，冷峻道，“还拍什么拍！手机给我放下，屁大点事拍拍拍，没别的事干了？”

    这句话震慑了人群，他\/她们都不自觉的埋缩了点脖子，手机识趣的放下了。

    “有没有人目击这事情经过的？”年轻警察向着周边问道。

    霎时，一年轻男子举手道，“警察同志，我看见了，就是这小孩撞的这送外卖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为他申明一下呢？非要报警解决。”老警察眼神带着威慑盯着他。

    “我....”

    在时亦看来，这人典型的小人，现实中大多数都是这种人，见多不怪。

    “不，不是我孙子撞的他，是他撞得我孙子。”老太婆急了，其实她也看见了是她孙子撞的时亦。

    “好了，这位大婶别无理取闹了，你孙子手上的伤擦点药就好了，这小伙子的外卖都因为你超时了，还得赔不少钱，这事就这么着了，谁在闹我就带谁进局子。”

    老警察语气严肃道，扫了一眼时亦和老太婆。

    “好，好，好，听警察同志的。”老太婆无计可施只能就此作罢了。

    时亦这时眼珠子一转，想试试能不能让这老太婆赔点钱，这箱外卖的价格他都看过，有个一千三四，他现在哪赔得起啊，赔了这几天就白干了。

    手术钱家里也是到处凑借起来的，妹妹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她康复需要吃营养物，家里吃饭还成问题，这个月的工资恐怕也剩不了多少。

    于是，想起家里的惨况和妹妹躺在手术室苍白的模样，多日把持不住的眼泪潮涌流出，正好当演戏了。

    时亦哽咽道，“警察同志，我现在一穷二白，根本赔不起这些外卖钱，我家里妹妹出事了，手术费还得我去挣，爸妈把房子什么都卖了还不够，我天天晚上兼职搬货洗碗就为了给妹妹挣够手术费。”

    “能不能让这位大婶赔点钱给我。”

    “呜呜呜我根本赔不起这外卖啊。”

    说完时亦走向两位警察身边，从一脸懵逼的老太婆手中拿过手机，不停滑动着转账记录和妹妹的手术单治疗费用，以及晚上兼职拍的照片，父母亲跟自己的聊天记录。

    “他这么惨吗...”多数人看见时亦那凄惨的模样，他\/她们共情了，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沉重的罪恶，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帮他了。

    两位警察看完皱眉互看了一眼，年轻警察让老警察来定夺。

    老警察拍了拍时亦的肩膀，肯定道，“你是父母的骄傲，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争取赔偿费用。”

    就这样，老太婆不情愿被迫赔了800块钱，时亦肉疼的还要自己添点，不过没关系了。

    临走的时候，老太婆在巷子里好像哀嚎了几声，还骂了几句她的孙子。

    在料理完所有的事情后，他回到小区门口恍然大悟一句，“靠，说到底还是我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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