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风雨交加中艰难地撑着伞，回到宿舍楼下半身湿透了，靴子里倒灌进雨水，宿舍走廊里撑满晾晒的雨伞，小心从缝隙中过去。

    “来沪市三年多，我第一次在冬天遇到这么大的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夏天，”李静拍了拍冲锋衣上的雨水，水珠很快滴落到宿舍地面上。

    欧阳静姝站在宿舍公用的柜子前，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扭身问其他两人，“烘鞋器要不要？”

    “要，”陈沁嫌弃地踢了踢自己半湿的鞋子，“我看了天气预报至少还要下两天的大雨，朝这趋势下去鞋子要全废。”

    “我也要，”李静道，“晚上陪我去买鞋，今年冬天来的太早，我的鞋子都还没买。”

    “好啊，学校西门开了家新商场，我还没去逛过。”陈沁眼睛看向正在发信息的欧阳静姝，问道，“静姝，你去吗？”

    欧阳静姝笑着将头从手机上移开，“洗完澡再去可以吗？”

    “肯定要洗澡啊！不然我要冻死，脚已经没知觉，急需暖呼呼的热水温暖我的身体。”

    三个人端上洗漱盆去洗漱间，洗漱间里蒸汽环绕，今天洗澡的人有点多，排了会队才轮到她们。

    欧阳静姝是宿舍里最后一个离开洗漱间的，她盘着干发巾回到宿舍，其他两位室友是短发头发已经吹完头发。

    她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水盆，“我马上。”

    李静道：“不着急，你慢慢来，我和我家宝宝聊会天。”

    宿舍里的吹风功率小，欧阳静姝的头发又长又密，每次吹头发至少要四十分钟以上。

    手机铃声响了，坐在椅子上陈沁伸头看向隔壁书桌，起身拍了拍欧阳静姝的肩膀，“静姝，你的手机响了，辅导员打来的。”

    “哦哦，”欧阳静姝关掉吹风机，轰鸣声骤然消失。

    她拿起手机，心里直犯嘀咕，最近也没啥事，辅导员怎么会打电话？

    “喂，石老师。”

    “静姝，你现在有时间吗？来一下行政楼203会议室，唐涛涛在家自杀了。”

    欧阳静姝脑子半响没回过神，过了好久，才从记忆深处翻出，两年前与唐涛涛有关的记忆。

    与其说是有关他的记忆，不如说是有关他妈妈的记忆。

    辅导员说，唐涛涛妈妈正在系主任办公室，说要追究辅导员、她还有唐涛涛班上的同学的责任，认为是大家的问题导致唐涛涛自杀的。

    现下警察以及学校领导要求，所有知情者到行政楼203会议室接受问询。

    陈沁担忧地问：“怎么了？”

    李静也看过来。

    欧阳静姝叹气道：“你们还记得唐涛涛吗？”

    “怎么不记得，他妈给你没日没夜打骚扰电话，”陈沁双眼震惊，道，“难不成他出事了？”

    “他在家自杀了。”欧阳静姝心情，因为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变得低落，

    李静嘲讽道，“狂躁易怒的母亲，懦弱无能的父亲，这样的家庭唐涛涛能忍受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她稍稍停顿又继续说：“难不成他妈妈还想找你们麻烦？”

    欧阳静姝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点头，“今天不能陪你逛街了，我要接受问话，以他妈的性格怕是不能善了。”

    “你一个临时班助和他们才相处一个月不到，怎么还找上你了？”李静气鼓鼓地说。

    陈沁冷静地分析道：“静姝，你去了如实告知，并且要把唐涛涛母亲骚扰你的事情告诉警方，我记得你知道移动营业厅打印过六个月的通讯记录一并带上。”

    “对，带上，你还没去告她，她反倒告起你来。”李静依旧气不顺。

    欧阳静姝忙不迭从书桌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四个文件，找到标注的大二的文件袋，里面有大二整学年的所有票据，以及与她相关的资料证明。

    文件袋里还有一个录音笔，还好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多留了一手。大一暑假律所两个月的实习不是白干的。

    等会儿解决问题了，必须给小姑姑打电话给小姑父美言几句，感恩小姑父的栽培。

    换好衣服，将所有的资料装进包里，欧阳静姝拿起放在走廊里的伞，走出安逸的宿舍楼，外面的风雨击打着黑色雨伞。

    夜幕里昏暗的路灯下，雨水滴落有了轨迹，行色匆匆的路人，举着伞往目的地赶。

    刚上到二楼，尖锐刺耳的声音把她拉回大二第一个月，当临时班助的日子。

    正因为这段经历，大二暑假前辅导员让她去竞选班助，打死也不愿意再去，哪怕条件开的天花乱坠也不干。

    “我家涛涛上高中成绩名列前茅，哪个老师领导不夸赞，怎么到你们学校连一个三等奖学金都拿不到？”

    “唐妈妈我给您解释过很多次，唐涛涛拿不到奖学金是因为大一体测不达标，在这点上我跟你沟通过。”是辅导员的声音。

    当初她们大二因为评优评先改革，事情闹得有点大，后来经学校领导商讨，决定推迟一年实行，唐涛涛他们这届对评优评先前提应该是知晓的。

    “这两年你们全班出去玩，怎么不叫上我们家涛涛？你们还不是想孤立他？”

    “我们班委从没组织过任何全班团建活动。”声音有点陌生，好像是唐涛涛班上的班长。

    “还有你石澄，对我们涛涛一直怀恨在心，觉得我们好欺负，安排的班助也欺负我们涛涛，为什么不让我们涛涛当班长？”

    “我和班助都跟你解释过，当时是唐涛涛自己没有竞选班长，所以班助才把他排除外在。”辅导员道。

    “你们学校监管机制何在？为什么我的投诉总是没法处理？现在涛涛死了，是你们害死涛涛的，我要把你们全告上法庭。”

    唐涛涛妈妈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响彻整层会议室，走廊里的感应灯逐个亮起。

    欧阳静姝站在门口敲门，门口站着两个民警，两百多平方米的会议室，站着四十多个人，会议室众人看向她。

    唐涛涛的同学、辅导员、校方领导以及七八个民警正在做笔录，唐涛涛爸爸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和第一次见他神情差不多，丧丧的，沉默不语。

    唐涛涛妈妈像是看到仇人一样，张牙舞爪猛地冲过来，欧阳静姝连忙躲闪开，站在门口的两位民警，赶紧拦住暴怒中的唐涛涛妈妈。

    见自己被拦住，唐涛涛妈妈破口大骂，右手挠了右边的民警，民警脖子上出现三道血痕，沁出一粒血珠。

    “你们警察有病吧？为什么不抓他们要抓我。他们才是害死我儿子的凶手！”

    石澄和校方领导走过来，在欧阳静姝上下扫了几眼。

    “没事吧？”石澄道。

    “没事，”欧阳静姝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材料，递给学校领导，“大二我当临时班助，唐涛涛妈妈对我骚扰一个多月，我在移动营业厅打印的电话记录，还有一部分电话录音，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校方领导眼底带着满意，学生自杀对学校影响很坏，现在的舆论环境很差，不知情的网友很容易被煽动。

    现在证据越多对学校而言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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