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话音未落，只听得外面又传来一阵惊慌的脚步声，赵诚院中的小厮慌里慌张地出现在外面。

    “醉，醉仙居的人到侯府来要账了！”

    “你说什么？”

    赵诚急急出声，一回头才发现，院外已经天光大亮。

    他在凤鸣轩和沈蕴说话对峙，浪费了不少功夫，这会儿已经到了日常出行的时候。

    那小厮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道，“侯爷已经往前院去了，让小的过来传话，让世子爷赶紧，赶紧把银子准备好……”

    他越说声音越低，赵诚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你先出去等着，把门关上。”

    思忖片刻，赵诚猛地朝小厮摆了摆手。

    后者立刻照做，还顺便将水莲一同扯到了屋外，房门一关，赵诚立刻朝着沈蕴这边走了两步。

    “借我五百两，我，我给你打欠条！”

    赵诚可以对着沈蕴撒泼耍赖，却万万惹不起赵方，若是他没按照昨天晚上的说法把钱拿出来，等待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他咬着牙，情急之下对着沈蕴也做出了让步。

    沈蕴却不为所动，“妾身手中没有这么多现银——”

    “沈蕴！”

    被逼到墙角，感觉前院随时会来人问自己要银子，赵诚控制不住地大吼一声，又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发怒的冲动。

    “你别跟我玩这套，”他越发咬紧了牙关，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形，“欠条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别装傻，你带了楚家多少嫁妆，你会没钱？”

    沈蕴静静地抬起眼看向赵诚，她有钱，就要拿来平白送给赵诚，让他这样大手大脚，不顾一切地挥霍？

    自从她嫁入平泰侯府，赵诚给过她什么好处？

    被刻意冷待三年，一个对世子妃之位虎视眈眈的姨娘，还有一个侯府庶长孙？

    靠这些破烂，赵诚也想要银子？

    “沈蕴！别装傻了，说话！”

    见她仍是沉默不语，赵诚又连声催促起来。

    只要能让他先度过眼前这一关，沈蕴想要什么东西，赵诚都可以暂时给她——

    “我要原本楚氏名下所有铺子和庄子的地契。”

    赵诚正打着主意，下着决定，忽然听见沈蕴这一句话，顿时大脑一阵失灵。

    “你，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沈蕴。

    “夫君听见妾身的话了。”沈蕴的态度却非常坚决。

    沈蕴带来的嫁妆，先前几乎全部被宁氏握在手中，金银珠宝这样明面上的东西，宁氏还会顾忌着面子，给沈蕴留下几成，铺子和庄子的地契则是全都在宁氏那里。

    也是因此，宁氏和赵方才敢放心大胆地将醉仙居交给沈蕴，毕竟三年过去，地契上早就写了赵字。

    “你疯了？”赵诚惊愕地看着沈蕴，“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给了地契，便相当于将这些铺子彻彻底底地还给了沈蕴，这怎么能行？

    沈蕴静静地看着赵诚，目光波澜不惊，赵诚却奇迹般地读懂了她的意思。

    没有地契，就没有银子。

    “你——”

    赵诚气得眼前都冒起了金光，下意识地抬起手，又在看到沈蕴八风不动的模样时，恨恨地平静下来。

    “你不会以为，没了你，我就没办法了吧？”

    迎上赵诚的目光，沈蕴又是一笑，“那就请夫君赶快去想办法吧。”

    赵诚的一张脸阴沉得十分吓人，死死盯着沈蕴看了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

    “八百八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既然决定要给，那便让沈蕴将这笔银子全出了！

    沈蕴伸出一只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赵诚的神情又一次变得难看了起来，不过他这回没再和沈蕴叫嚣，冷冷撂下一句等着，便一脚踹开房门走了出去。

    “侯夫人在什么地方？”他抓住自己的小厮便问道。

    小厮本是心惊胆战地等着，被自家主子当头一问，顿时又愣在原地，磕磕巴巴地道，“侯，侯夫人也在前院……”

    这倒是正好，省得他再想办法，赵诚又丢下一句“你在这儿守着报信”，脚下生风地朝着栖霞居而去。

    凤鸣轩屋中，沈蕴唤来芙蕖，“去开小库房，点八百八十两银票出来。”

    她那些铺子庄子，加在一起的价值远不止这些，况且这笔银子还是要送到醉仙居，这么一算，赵诚是平白将地契又还给了自己。

    还挨了一顿好打。

    略显熟悉的情景再次出现，沈蕴皱了皱眉，又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

    两炷香的时间不到，赵诚便再次折返，步履匆匆地进到屋中，将一个盒子重重扔在沈蕴面前。

    “给，看看吧！”他带着不少恶意，“千万别看错了！”

    无视着他的态度，沈蕴当真将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地契，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从赵诚离开凤鸣轩到现在，前院已经派人来过两三回，沈蕴却依旧气定神闲，直到看完最后一张，才让芙蕖上前，将银票递给了赵诚。

    赵诚已是心急如焚，一把抓过银票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凤鸣轩。

    沈蕴达成目的，也不再看向赵诚，转而又将桌上的地契小心地收拾了起来。

    “夫人……”

    芙蕖站在沈蕴身边帮着忙，却忽然低声开口，“这里面，这里面好像没有香云庄的名字……”

    她是沈蕴的贴身丫鬟，沈蕴的嫁妆几何，芙蕖心中也是清清楚楚。

    方才沈蕴清点地契的时候，芙蕖一直站在一旁，除了香云庄，京都外的两座庄子也不在其中。

    香云庄是个绸缎铺子，虽然生意不及醉仙居这样红火，但每年也进账颇丰，那两座庄子亦是收成甚好。

    偏偏不见的是这三张地契，芙蕖不多想都不行。

    沈蕴闻言轻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未有半分停顿，显然也早就看了出来。

    “若赵诚当真将所有地契全都交给我，那才不像他的手笔。”

    便如同那八百两银子一般，赵诚甫一开口要的只是五百两，也就是说，他手中定是有银子的，只是藏着掖着罢了。

    “无妨，他今日少还给我的，来日，我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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