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摊子后的香堂，解琬如发现“小香堂”这个叫法，“小”或许只是个谦词。就如同有人来拜访时候，会说寒舍、陋室自居一样。

    这香堂着实不小。

    长宽看起来都各有七八米，像是个正正方方的屋子，两边摆着博古架，上面放着琳琅满目的宝贝，墙上还挂着几幅名家字帖，门正对的那堵墙摆了张翘头桌，上面也摆了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马型的唐三彩，就这么被摆在那。

    旁边有一道只挂了帘子的门，后面像是连着个可以泡茶的小隔间。

    如今还早，但是伙计已经来了三个，有的拿着布在把东西拿起来挨个擦拭，有的拎着个铜壶，有的在扫着地。

    “齐爷回来啦！”在扫地的伙计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看见齐铁嘴到了门口就迎了上来，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姑娘，扫帚都没拿稳，直接掉地上了。

    “你小子怎么冒冒失失的！快把东西捡起来，让客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齐铁嘴一脸严肃的让小伙计把扫帚捡起来。

    “这不是头一回见到仙女下凡，嘿嘿……”小伙计嘴甜得很，连忙捡起扫帚，一边夸解琬如一边给齐铁嘴让了位置。

    解琬如忍着笑，跟着进了后面的隔间，比起外面琳琅满目的珍品，隔间显得格外朴素，只有简单的一套桌椅，角落摆了两盆花木，空气中是淡淡的檀香。

    解琬如端着个白瓷山水纹的茶盏，慢慢品着，才说起了自己的事。

    “齐先生想来也是夜有所感，才到了郊外遇上我。”解琬如垂眸道，浓密的睫毛遮住大半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我受人所托来此地，有一些事情要办，可能要叨扰齐先生一些时日。”解琬如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精致的金镯子，“这当做是报酬，齐先生您看如何？”

    解琬如这话说的亦真亦假，让人一下子分不清到底是有几分真在里头，不过齐铁嘴倒是听出了她有难言之隐，心里感叹着这么个大家闺秀有家回不得，那得是遇见了多大的事。

    “如果阿琬姑娘不嫌弃我这地小，大可住下，这镯子你自己收好。”齐铁嘴把镯子推了回去，厚实的金镯子摩擦着桌面发出了响声，光从刚刚手上的重量齐铁嘴就能判断，这镯子少说都有一两重。（旧制一斤十六两，一两约三十克）

    一两黄金能换将近五十块大洋了[1]，更别提这镯子工艺精良，上面精细的掐丝花纹和色泽温润的珰珠，更是有市无价。

    其实解琬如不懂太多，这金镯子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手上的，左手带着双响环和银链，右手带着个金镯子和点翠嵌珠指环，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手上挂的首饰太多了，有些招眼。

    “不过阿琬姑娘一个姑娘家，跟我住在一起多少是有些不太合适，要不对外宣称你是我义妹？”齐铁嘴把到嘴边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给咽了回去，因为现在他们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义妹不如表亲，若是齐先生不嫌弃，就当我是从北平那儿过来的远房表亲吧。”解琬如笑着提议道。

    “表亲？也，也行……”齐铁嘴总觉得这个表亲也不安全，若是时间久了怕是也会被人说闲话，他齐铁嘴一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点名声不算什么，可是姑娘家被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齐先生就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姑娘，直接叫我阿琬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解琬如笑着，不给齐铁嘴反驳的机会，“一直喊您齐先生略显生分，不若我同这里的伙计一样，喊你一声齐爷如何。”

    “阿琬都已经有了决断，我还能拒绝吗……”齐铁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姑娘的强势像是一把软刀子，让人无法拒绝。

    “自是不能。”解琬如莞尔，起身给齐铁嘴倒了杯茶，端着茶盏微微鞠躬道，“那琬先敬齐爷一杯。”

    “好好好，不过今天匆忙，估计没办法给你买礼物了，等过几天我给你补一个，或者你看外面有没有喜欢的，自己挑一个。”齐铁嘴也说不上自己心里为什么那么高兴，就像家里多了个小辈儿一样，想给人最好的。

    “齐爷客气，不用什么礼物。”解琬如婉拒了，又问他平时吃饭怎么解决。

    “早饭和午饭伙计会做，晚饭的话，要么是伙计走之前给我烧个饭，要么就是出去外面随便吃一顿，再不济就随便下个面吃。”齐铁嘴道。

    “那如此，以后我负责晚饭了，若是齐爷不嫌弃的话。”解琬如对于白住在齐铁嘴家还是有些负罪感，既然他不收东西，那就只能通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弥补一下。

    “你……还会做饭？”齐铁嘴有些疑惑，这姑娘看着就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若是说会钢琴什么的洋乐器他信，但是做饭……他保留意见。

    “会一些……”其实解琬如心里也没底，现代的煤气灶、电磁炉控制火力都很方便，锅也没那么大，现在个时候用的都还是煤炭或者是柴火，一般的锅都很大，更是难以把握。

    “咳咳咳……其实也没事，我让伙计走之前给我们留个饭就行了，偶尔齐爷带你出去打个尖不也美滋滋。”齐铁嘴听出了解琬如口中的不确定，连忙给了她个台阶。

    齐铁嘴不介意，解琬如倒是羞红了脸，总感觉像是出洋相了。

    “啧……”齐铁嘴见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啧了一声，感叹道，“阿琬还是这般年岁就已经如此风华，再长几年，怕是这长沙城来提亲的人都得把我这小香堂的门槛给踩塌咯。”

    “？”解琬如不解地看向他，她虽然有些娃娃脸，但是也不至于嫩到让人分不清年岁的地步，至少不会认不出她二十几岁。

    当入夜后，解琬如洗漱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是她，不过却像是缩水了一些。

    身高差距不大，但是脸看着就十分稚嫩，看起来就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跟她之前的样子有些许的差距，难怪白天齐铁嘴会说出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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