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内，气氛有点诡异。

    通讯员报告：“技术部对野猪进行了初步研究，猪肉没有毒性，不仅可食用，并且具备极高的营养价值。

    十一只小猪崽没有攻击力，防御相当于1级力量型丧尸。

    根据大母猪牙齿破坏力和皮肤防御能力判断，实力相当于5级丧尸，有到6级丧尸的潜力。

    其他三十多只野猪，大多处于2级丧尸到4级丧尸之间，少数超越4级，仅有一头公猪，几乎快达到了5级丧尸的程度。

    这只公猪运气很差，是被步枪子弹击中眼睛，穿过脑袋意外击杀的。

    实验模拟队员手里的狙击枪，根本无法击穿这头公猪的头骨和皮肤，伤害不致死。

    视频中的最大公猪，由于没有尸体，技术人员推测，那只无后坐力炮都没轰死的大公猪，起码都相当于6级丧尸！”

    接下来的结论，更是让作战室所有人屏住呼吸：“根据野猪的猪肉纹理，内脏器官，以及猪皮褶皱和牙齿磨损程度推断，大致能推断它们的年龄。

    那只大母猪只有一岁多，只是刚刚成年！

    其他三十多只野猪，尚未到达成年，只能算亚成体！”

    这就很恐怖了！

    成年野猪，拥有5级，甚至6级丧尸的战斗力，就连亚成体都有3级到4级的战斗力！

    简直离谱！

    更离谱的是，这些年国家保护野生动物，野猪是泛滥成灾的！

    在数以百万，甚至千万的野猪面前，万一在安全区外，单独遇到了，不是考虑吃猪肉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怎么不被猪吃的问题了！

    如果野猪会说话，也要喊一句：“猪友们，人可往，猪亦可往，攻守易形了！”

    唯一庆幸的是，多名权威的动物研究专家，反复看完交战视频，分析得出结论：野猪身体发生异变，朝着更大，更壮，更有力量方向发展了。

    它们并未变异出太多智慧！

    否则，没有恢复工业生产能力之前，面对野猪群，将瑟瑟发抖！

    更可怕的是：这仅仅只是野猪，其他动物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要是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那变异之后的大象，岂不是相当于电影里面，比房子还高的上古蛮兽？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料。

    YN，Gx等省，陆续出现异常高大，堪比小山一样的怪物。

    只不过是在深林里面，所以没有被人拍到。

    叶军长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的丧尸，并不关心野猪战斗力的事情。

    因为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目前人类的主要敌人，还是丧尸。

    只要消灭了丧尸，夺回失去的工业区和原料产地，解决运输问题，就能恢复热武器的大规模生产能力。

    那么，所有人的碳基生物，都只是口径问题，而不是数量或者质量问题。

    老将军认真听完之后，也将目光转向屏幕。

    他的格局更高，想的也更多，但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压下了对野猪的关注。

    只有葛亮沉思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那几只幼崽怎么样了？

    饲养方面，一定要慎重，尽量驯服为主。”

    那些可是未来的猪肉来源，可不能出问题。

    然而，通信员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头疼的回答：“报告首长，野猪并不挑食，饲养没有难度。

    不过，省里要去了一半，说是要研究育种！

    另外，省里要去了一半的野猪尸体，要分发下去……”

    叶军长冷哼一声，命令道：“谁批准的，谁去要回来！

    研究不到半天时间，育什么种？

    野猪猪崽全部追回，野猪肉就算了，把皮毛和骨头给我要回来，送回实验室！

    未经批准，随意调配重要军用物资，让冷副军长去查一下，严肃处理一下相关人员！”

    军队是独立于省里之外的，尤其是在老将军和葛亮被调过来之后，zhan区级的老将军坐镇，与省里在等级上，已经完全不对称，高出了一大截。

    尤其是在宣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之后，军方一直掌握着安全区的话语权。

    但是，大规模士兵和骨干变异，变成丧尸之后，招募了许多预备役入伍，填补了兵员，也提拔了不少被召回的老兵成为高级军官。

    一切太过突然了，预备役训练和考察的时间太短，终究有隐患。

    老兵和现役军人有一个区别：刚刚被召回的他们，身上多了一股人情往来的功利气息。

    这种情况表现在，一些军官经常出现不请示上级，用手中的权力，卖出一份人情，与某些利益团体，达成一种隐晦的默契。

    这种风气，逐渐成为一种常态！

    叶军长心思被丧尸牵制，没太多精力去管低阶军官之间的暗箱交易。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底线！

    这一次这群人太过肆无忌惮，他是真的怒了。

    刚送来的变异野猪，军部首次发现的变异物种，都没来得及研究透彻，连他这个军长都还没看一眼，就被人打包送走了！

    简直过分！

    他下决心要给这些人一个警告了。

    通讯员联络之后，给出回复：“报告首长，野猪皮毛和骨头已经送回实验室。

    野猪幼崽……并未送回，据说已经……死了！”

    叶军长脸色冷了下来：“在谁手上死的，以严重破坏军用物资的罪名，从严处理。

    这件事的参与者，一律革职，送去前线挖战壕！”

    通讯员不敢做主，偷偷看了看老将军和葛亮，才汇报道：“报告，这件事参与者很多……”

    老将军一拍桌子，怒吼道：“没听见你们军长的命令吗？

    这是你们军长的命令，也是我的命令，更是军部的命令！

    哪怕是省里那几位参与了，也给我送到前线去！

    有敢阻拦和反抗的，允许就地处决！”

    这是老将军被调到这里，第一次发怒！

    军部有人跟省里勾勾搭搭，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

    野猪崽还没研究超过两个小时，被人给弄走，还给整死了！

    就连这里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军长的命令，下面的人也是唯唯诺诺，顾及违纪的人多和对方级别高，不敢执行！

    军纪涣散成这个样子，谈战斗力，简直扯淡！

    要不是精锐骨干变异了太多，军队减员太严重，必须征召一些年轻人。

    老将军都想重新整顿，来个全军大换血，还没来得及训练和考核的新兵，大部分退役再召回老兵，全部打回临时军校，去完成必修的思想课程。

    那些人进了社会，已经学了一堆歪风邪气，还带进了部队,必须整顿！

    要不是时间太仓促了，丧尸逼得太紧，无法展开手脚，现在已经有大批人被革职。

    但是！

    束手束脚不代表会一直妥协和将就，当作没看见，像这样弄出了大事情，该处理的，必须严肃处理！

    很快，这件事被调查，结果令他们触目惊心。

    接近三十人参与了，其中军官不在少数！

    一连串的名字和担任的职务，看得作战室内鸦雀无声。

    这还只是一次调查，要是翻旧账……

    老将军看着最上面的第一个人名字，眼中的怒火，已经充斥着杀意，那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

    作战部的会议室内，老将军怒气冲冲的进来。

    看了一眼钢筋男范明华，直接略过，将目光看向一个头发半白的微胖中年人，脸色铁青，良久才叹了口气：“我不该把你放出去管军需！

    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安安心心的做警卫员，也许今天你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中年人没有说话，站着军姿低着头。

    反而是范明华上前一步：“报告首长，父亲是上次为了救我，答应了帮那些人一次。

    这件事，因为我而起，我愿代替父亲去前线！”

    如果张戈在这里，他就会知道，那毁天灭地的一轮炮击，可不是一个电话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人和关系，错综复杂。

    中年人一把将范明华拽了回来，苦笑起来：“老首长，错已经错了，是我下的命令，应该由我承担责任。

    孩子还年轻，不懂事儿，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范明华听说事情的严重，本想来求一求老首长，不说网开一面，至少别把父亲送去前线，哪怕革职关押都强过去前线！

    以前线的烈度，哪怕不死，那种疲累也是五十多岁的父亲扛不住的。

    但现在，他心里凉了一截。

    前线是什么情况，大部分人不知道，范明华一清二楚。

    每天重体力的挖壕沟，还只是基本操作，随时可能面临高阶灵活型丧尸的偷袭，以及大规模丧尸的区域性进攻。

    前线是距离死亡最近，最艰难，最累的地方。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他这个年轻小伙子去了，运气不好都可能死在那里！

    与丧尸的对峙，并不是张戈与野猪的对峙，双方剑拔弩张不动手，处于一种相互忌惮，却又相对和平的一种微妙状态。

    丧尸不是野猪，不具备野猪对危险的本能恐惧！

    军部与丧尸，或者旅部与丧尸，每天都处于一种动态的对峙，战线保持平衡，局部战况非常激烈！

    平衡只是战线没有变化，对峙只是双方没有彻底决战。

    真实的前线，每天都有大量的局部对战！

    有时候是丧尸大规模围攻某个点，经过一番苦战，一线指挥官在短暂交手，判断对方实力，要么选择固守，要么事不可为，被合围之前，选择后撤。

    有时候是军部发现防区萎缩太过严重，威胁到了第二道防线，就会调集兵力，输送一波弹药，组织反扑。

    通常这种反扑，都是精心计算，并且有组织有规模的行动，丧尸主力会被一波打残，前线只需要冲锋，收割战场就行。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模式，战斗在第一线，就是在与死亡做斗争！

    意外与明天，没有人知道谁会先到！

    丧尸进攻，如果被丧尸合围，直升机晚到一步，会死！

    军部反攻，冲锋的过程，被隐藏在尸体中的丧尸抓一下，或者交战最为激烈的区域被丧尸反扑，也会死！

    哪怕是没有大规模冲突的防线，也会偶尔冒出一些高级灵活型丧尸，突然越过铁丝网，冲击战壕，一不小心，还是会死！

    前线每天都有意外，每天都有死亡！

    范明华实在不敢想象，五十多岁的老父亲，是否有活着回到后方的一天！

    他很倔强的反抗，挣脱了中年人的手，重新上前：“报告首长，我希望代替父亲去前线，请首长批准！”

    老将军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但很快被肃杀代替

    “批准！”

    就在微胖中年人准备阻止的时候，老将军没有给他机会。

    老将军看着中年人，命令道：“让我家那个小子，还有上次被救的几个年轻人都去前线。

    能拿枪的拿枪，拿不动的挖战壕，女的做饭，当医疗兵！

    既然受了你的庇护，你还人情落难了，他们也没有道理躲在后方享福！”

    中年人如遭雷击，连忙拒绝：“老首长不能这样，那可是您唯一的孙子……”

    还有一句话，他不敢说，也不能当着老将军的面说。

    那就是：那些人有一半身世背景都不简单！

    把这些人送去前线，要是有个闪失，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官场或者商场，从来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背后的各种连接和羁绊，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网。

    在这张网里面，动了其中一个，其他人也会出于自保，自发的联合起来。

    这就是利益链！

    他们并不是游戏或者电影作品中，泾渭分明的，跳出来唱反调的一群人。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工作比任何人都用心，执行命令也非常彻底。

    他们也不是具体由某个人，或者几个人领导。

    这张利益网络，实际上是去中心化的，没有人是被有计划的组织起来的。

    他们唯一的话事人，只有利益！

    这些人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一场像样的会议，也不需要会议。

    动了利益，自然就会本能的做出反应，比任何实质性的会议都要管用。

    甚至，他们可能除了有限的几个熟人，与其他人互相都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其他人。

    涉及他们的利益的时候，在这条线上的人，哪怕不认识，也会统一诉求，快速结成同盟。

    他们不一定会联合，也不需要联合，只要在自己的小圈子，搞些小动作，就能引起动荡，结合其他的小圈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就比如现在，利益就被动了。

    老将军要送这些年轻人去前线，今天是范明华他们几个倒霉孩子，明天会不会送自己儿子或者孙子上前线呢？

    前线的惨状，普通人不知道，也不关心。

    但是，这些握着权柄的人，会不知道，不关心吗？

    他们是特权派，手里大把的关系和资源，会甘心将自己家小辈送去前线吗？

    答案是不会。

    老将军的这一手试探，就想看看，特权派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然而，老将军的想法，连跟了他半辈子的中年人都反对：“老首长，这件事最好是缓一缓。

    那几个人，不仅有您唯一的孙子，还有粮食厅，建设办等重要部门，牵扯太大，太多了。

    这中间，万一……一个不好，安全区就彻底完了！”

    老将军冷笑起来：“几十年前，我都能去两山走一遭，冒着冷枪去侦察。

    现在有枪有炮了，我孙子怎么就不能去前线了？

    他要是我孙子，更该去前线，而不是躲在后方骄奢淫逸！

    至于，其他几大部门负责人的小辈……

    哼，必要的时候，我也要上前线，他们为什么不能上前线？

    他们比别人金贵，还是地球少了他们不能转了？

    安全区的一帮负责人，如果都像这么想，这样的安全区，还是早点完蛋得好！

    一百年前，我们能打倒地主，一百年后，也可以再打一次特权！

    安全区，不是安乐窝，要享福，先问问我，再问问丧尸！

    现在……执行命令！”

    微胖中年人叹了口气，立正敬礼之后，准备转身离去。

    老将军也叹了口气，叫住了中年人，从身上摸出两包香烟，塞进中年人手里，语气带着伤感：“注意安全！”

    他们没有客套，这一走就真的要保重了！

    老将军眼中闪过不舍，但很快隐去了。

    他很清楚，这只是打破利益网的第一步，也是必须的一步。

    这是决心动一动那群人，早点让中年人离开这个纷争的泥潭，也许还是一件好事。

    中年人双眼泛红，也道了一声保重，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哽咽，毅然转身。

    他不懂老将军在干什么，但给老将军当了二十年的警卫员，他知道老将军不会害他。

    离开，也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范明华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随着老将军逐渐恢复肃杀和威严，他知道保住父亲没希望了，连他也要去前线。

    这与他来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

    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根本不了解老将军的脾气。

    难怪当初老将军的孙子，那么肯定军方不会救他。

    这下尴尬了！

    不仅没成功代替老爹，把自己搭进去了。

    甚至，连带着将胖子和肾虚青年等人，全搭进去了！

    不知道他们知道真相，会不会提刀砍死自己。

    事实上，只要不说出去，暂时没人会砍他。

    随着中年人和范明华离开，老将军恢复了落寞，像个孤寡老人一样佝偻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难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次送走最信任的老部下和唯一的孙子，以及非常看好的年轻军官。

    然而，后方却更加艰难。

    这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看不见的战争，而这样的战争里面，微胖中年处境尴尬，再呆下去，会里外不是人，两边的压力足以让他崩溃。

    揉了揉泛红的眼圈，老将军在身上摸了摸，发现烟都给了微胖中年人。

    吐出一口浊气，老将军这时才发现，会议室他的专属座位上，摆着一整条黄鹤楼牌香烟。

    苦笑一声，老将军拿起香烟抚摸了一下，他一改往日不收礼物的作风，打开了包装。

    他将中年人当儿子看，只当这是儿子给父亲的礼物。

    一边抽烟，一边回想当年初次遇到中年人。

    那时候他还不胖，也很腼腆，那时候他做任何事都会请示自己……

    一晃几十年，物是人非，已然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候了。

    一根烟抽完，老将军把烟锁进了抽屉，慢慢走出会议室。

    这一刻，他失去了很多，苍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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