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周六上午八点半，刘积仁在家中起床冲了个澡。昨天下午，他和市建委副主任兼房地产管理处处长潘文斌，到省城参加全省房地产开发企业座谈会。会后又邀请了省厅的几位处长、副处长聚餐。回到家中已是十一点半。早上起来，妻子和孩子都已经出门，餐桌上留了一张妻子的便条：“早餐有牛奶和鸡蛋。我今天加班一整天。冬冬我一早送去奥数老师家补课了，中午和下午补课的接送我叫妈去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刘积仁的妻子是《深州晚报》的副主编。新闻传媒工作者，加班是常态，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儿子冬冬在读小学，成绩优异，是学校奥数队的尖子选手。一家三口，都忙忙碌碌，聚少离多。刘积仁虽有时略感遗憾，但也很欣慰。都说岁月不饶人，可我们也没饶过岁月。付出就有回报，是时代的红利，却也是个人的努力。

    刘积仁穿着短袖的丝绸睡衣睡裤，从冰箱中取出一盒鲜牛奶倒出一杯放进微波炉中加热。又剥开厨房台案上煮好的鸡蛋，三口两口吃完。喝下牛奶，把杯子清洗一下，早餐分分钟就搞定了。上午没什么事，他泡好一杯绿茶，走进书房，在书桌前坐下。这段时间，每天像打仗一样，难得有清静的时光可以梳理一下内心的思绪。刘积仁信手拿起一本读了大半的书--《傅雷家书》，记不得这本书已经读过几遍了，总之是他非常喜爱的书籍之一。抽出书签，从上次读的地方随意读起来。翻了十几页，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堆事，感觉心静不下来。刘积仁合上书籍，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抄起一支钢笔，信手写下自己的思绪。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思绪混乱时，就用纸笔梳理自己的思想。随着笔下的字迹流淌，混乱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这一拨的干部调整，基本意图已经达到。张新宇投到自己门下，一年之内，从总师室到材料科，此番又调到工程科，两次换岗两次重用，可以当做自己人放心使用了。沈敏杰，多年的中层副职，跑了自己的门子，一年之内也两轮调动，从工程科副科长到总师室主持工作，此次又调任材料科科长，也进入了自己的圈子。施科长是个老油条，难以拢入袖中，此次旁调到预算科当科长，把他边缘化了。而原来的预算科科长是个庸才，不堪大用，此次下放到物业分公司任副经理。公房、物业条线的中层正职岗位也基本按照自己的意图调整到位。剩下的还有几个重要的综合科室的岗位，比如党委办公室主任、财务科科长等，下一批再调整到位，那么中层干部大的布局就基本完成了。至于几个中层副职岗位，不必个个都打在自己的算盘上，给其他领导班子成员做做好人吧，政治也要讲究平衡的。以自己的资历，空降到这里，能有现在这个局面已然不易，平心而论，这还多亏了郑义平选择和自己一边站队，否则根本是举步维艰。因此，现在要完全搞一言堂，实际上条件并不那么成熟。陆自明呢，这个小伙子怎么安排？本来自己的打算是这次先提为工程科的副科长。这个人是自己看中的，可堪大任，可惜资历太浅。竞岗的工龄条件，自己提了几次，反对阻力太大，只得做了妥协。而且他跟王荣坤结过梁子，积怨矛盾太深，王荣坤在开发条线上势必不能容他。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岗位，如果和王荣坤搞到反目成仇，势同水火，那就太不明智了。陆自明么，只能再等一等，再放一放，再历练历练也好。

    刘积仁放下笔，合上日记本，抬腕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中午家里没有人，自己一个人也懒得烧午饭。鲁迅先生讲过：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他一直很赞同这个观点，妻子也持相同的观点。因此，对于每天为了填饱肚子而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买、汏、烧上，他们都觉得不值。平时晚餐，儿子一般在爷爷奶奶家吃，妻子大部分时间吃食堂，自己基本以应酬为主。周末，一家三口要么去父母家吃，要么外面下馆子，要么爱人到单位食堂打点回来吃，极少自己开火动手烧饭。解决温饱现在有太多的途径和办法，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有这些时间宁肯读一本书、看一部电影或者看看新闻消遣。

    他起身打算给驾驶员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去办公室，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掏出大哥大，拨打了李明霞的寻呼机。很快，李明霞电话回过来。

    “哟，你这个大忙人，周六怎么有空打我的电话啊？”李明霞甜美的声音传来。

    “嗯。你在酒店上班吗？中午你有空吗？”

    “嗯，在的。中午这里不闹，没几个包厢，我不用守在这里，应该有时间的。”

    “那你打包两份盒饭到我办公室来吧，我等会到办公室。”刘积仁说道。

    “干嘛要两份，你一个人要吃两份盒饭呀？哈哈哈。”李明霞调笑道。

    “你不吃吗？当然要把你也算上啊！”

    “呵呵，我现在要减肥，不敢多吃。免得以后被你嫌弃！”李明霞笑道。

    “减什么肥呀，你又不胖。现在这样正好！”刘积仁轻声说道。

    “哼！你们这些男人啊，口是心非。等胖起来身材走形了，你连正眼都懒得瞧人家了！”李明霞故作生气地说道。

    “不会不会，我哪里舍得嫌弃你，心疼还来不及呢！”刘积仁很享受这种小儿女般调情的感觉，和李明霞的小调笑让他感到轻松而愉悦。

    “切，算了吧，我信你呢！我这里简单吃点，给你带份盒饭来吧。吃啥有要求吗？”

    “没有，菜随便都可以。简单点，时间快点就行，我马上从家里出发，最多半个小时到办公室。”

    “好的，那等会见！”

    刘积仁挂掉电话。从衣橱里找了一条墨绿色皮尔卡丹短袖t恤，一条米色便裤，换上一条浅牛皮色休闲皮带。又梳理整齐发型，对着镜子整理仪容，颇觉满意。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浅褐色休闲皮鞋，换好后出门去了。他从车库里推出那辆珠峰光阳踏板摩托，一溜烟往单位开去。

    周六中午，房产集团大楼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楼大院传达室的老头在值班。他随口问了一下，今天没人来加班。刘积仁径直坐电梯上五楼，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打起空调，泡好茶。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刘积仁上前拉开门，一股熟悉的暗香飘入，李明霞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李明霞穿着一身无袖修身米色连衣裙，显得亭亭玉立，身段妖娆。她走进来把盒饭在茶几上放好，顺势坐在沙发上笑道：“今天中午肯定是没饭吃了才想起我的吧？”

    刘积仁顺手反锁了外门，又把里间办公室的小门也关上，走过来笑道：“难道我就肚子饿了才会想你呀？”

    “哼，要么就是......！”李明霞调皮地指了指他说道。

    刘积仁一把揽过李明霞的肩。

    “哎…哎呀…你还没…没吃…饭呢！”李明霞一边闪躲一边说道。

    “我肚子不饿，吃饭等会。”刘积仁急不可耐地说道。

    两人一阵缠绵，整理好衣物。刘积仁打开塑料袋，面上是一小盒鲜蘑菇肉丝鸡蛋汤，中间是菜盒，分成三个小格，分别是：芹菜炒牛肉丝，红烧鸡块，清炒木耳菜。最下面是一盒米饭。刘积仁拿起一次性筷子，笑道：“这么丰盛啊！正好补充一下体力！”

    李明霞斜靠在沙发上，说道：“你这体力还要补呀？再补，连小命都要交待给你了！”

    刘积仁对刚才自己的体能表现也十分满意。他边吃边说道：“上次跟你说的事，近期可以操作起来了。”

    “嗯？就是做建材生意的事？”李明霞问道。

    “对，人事方面我基本安排好了。周一呢，你去找一下材料科的沈敏杰。你以前认识吗？”

    “沈敏杰？没印象，也许见过面，但对不上号。”

    “嗯，这样，等会我先联系一下再说。”刘积仁匆匆扒了几口饭菜，把汤都喝完了。李明霞赶紧起来把盒饭收拾好，扔进了垃圾桶。刘积仁点燃一支香烟，掏出电话想了一会，说道：“我还是先跟工程科的张新宇讲一下，你先去找他。再去找沈敏杰。”

    李明霞懂事地点点头。刘积仁拨通了张新宇的寻呼机号码。挂掉电话，没有一分钟，电话回过来。

    “刘总好！您找我吗？”话筒传来张新宇略显紧张局促的声音。

    “哦，新宇呀！是这样，昨天市里的一个领导跟我打招呼，说他有一个亲戚做建材生意的，刚入行没什么经验，你看方不方便帮帮她呀？敏杰么，刚刚到材料科，我怕他对这里面的条门径还不清楚，所以跟你说一下！”

    “嗨，刘总，您客气了！那还不是应该的嘛！您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马上联系他！”张新宇诚惶诚恐地答道。

    “哦哦，那倒没有那么急，周一联系就行了。这样，敏杰那边我也会跟他说一下，你呢到时工程上跟材料科配合好，把这个事办好！联系方式我告诉你……”刘积仁把李明霞的寻呼机号码报给他。

    “好的，刘总，我记下来了。您放心，我周一一早就跟他联系！敏杰那边我也会带他去联系，您交办的任务保证完成好！”

    刘积仁很满意张新宇这种表忠心式的态度，挂掉电话，接着又拨打了沈敏杰的寻呼机号码。同样，很快电话就回过来。

    “刘总，我沈敏杰，您找我啊？”

    “敏杰啊，有个事跟你说下。昨天市里一个领导跟我说，他的一个亲戚做钢材、水泥之类的建材生意，想让我们帮帮忙给他做一点。”

    “哦哦，好的呀，刘总，这没问题的！”

    “这样，我刚刚跟新宇也说过了，到时你和工程上一起配合好，把这个事落实下去，我呢对上面也有个交代。”

    “好的好的，刘总，您放心，肯定落实好！您看他的联系方式要么给我一下，我来联系他？”

    “哦，这个到时让新宇跟你碰头说吧！”

    “好的，刘总，我知道了。”

    两通电话打完，刘积仁心情舒畅，于他而言其实是一次权威的检验。自己用的人到底是不是服从自己的指令，是真服从还是阳奉阴违，在这种事情上一试就灵。目前看来，这两人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刘积仁笑着跟李明霞说道：“搞定了！”

    李明霞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涌出无限的感动。自己没有看错他，真是个有情有义、有能力有担当的好男人。能遇到他，和他相好一场，真是太幸运了！在这个城市，仅靠自己打拼，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多大起色，只能在最底层苦苦挣扎，在生活中随波逐流。认识他之后，自己的人生将完全不同，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就在自己的脚下！

    “想什么呢？”刘积仁打断她的思绪。

    “想...想…你啊！”李明霞陡然回过神来，接不上话。

    “哈哈，这一会又想了？”刘积仁打趣道。

    李明霞白了他一眼，故作生气状说道：“哼！除了这个就不能想你点别的？”

    刘积仁见她娇嗔的样子，真有说不出的妩媚，心里又蠢蠢欲动，但看看时间，已经两点二十五了。此时敲门声响起。

    李明霞吓了一跳，低声问道：“怎么有人来了啊？怎么办？”

    刘积仁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什么，约了一个小年轻谈话，没事的！”

    李明霞嗔怪道：“干嘛不早说，搞得这个样子出去多奇怪啊？！”

    “不打紧，不打紧，我去开门，你等会光明正大出去就是了。”刘积仁宽慰道。说着起身拉开办公室的小门，又出去把办公室大门打开。

    陆自明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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