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痛彻心扉的失去，怎么可能忘记。

    但那段回忆太过刻骨，江澄只希望永远不要记起。

    这些伤疤，或许会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缓慢愈合。

    “…不记得了吗…也好，也好。”

    蓝曦臣抬手在空中轻抚着江澄轮廓，他温声道:

    “晚吟，往前走吧…我们一起。”

    即使曾经被困沼泽，即使有过放弃的念头，但请你坚信不疑，如果仍有希望，那便是新的开始。

    幸好，这一次他的身旁不再空无一人。

    江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突然抬眼看着蓝曦臣:“你就这么有自信，不会半路离开？”

    “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

    “我不会再相信任何承诺了，蓝曦臣。”

    “……”

    “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只需安心，剩下的让我替你抚平。

    江澄再次转身背对蓝曦臣，他不会再放任自己沉溺在虚假的诺言中。

    但不知为何，心里面曾经迸裂过的地方，在此刻好像萌发出了一点生机。

    江澄看着窗外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感受到蓝曦臣好像又靠近了自己一点，感受到背后的温度传来，江澄不由得僵了僵。

    “晚吟，睡不着的话，我们去观星如何。”

    “……”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蓝曦臣听到一丝松动，赶紧道:“还有月亮呢。”

    他突然后悔问出金丹一事，气氛冷下来不说，让江澄也难受是蓝曦臣最不愿看到的。

    他望着江澄的背影时，意外也发现了窗外皎洁的月亮，于是他开了口。

    “真的不去吗？……晚吟。”

    江澄突然发现，他好像学不会怎么拒绝蓝曦臣。

    “…看吧看吧，反正也睡不着。”

    二人飞身来到屋檐上，月光洒满了一地。

    江澄坐下抬头看的时候，就见蓝曦臣也坐了过来。

    白衣男子被月光照拂，如同仙人。江澄一不注意便出了神。

    “我是月亮吗？”

    蓝曦臣轻笑起来:“月亮在那边呢。”

    江澄翻了个白眼，快速辩解道:“看你了吗？还月亮呢，我是嫌你挡着我了，坐好坐好！”

    说完就不再侧头看蓝曦臣，独自欣赏皎洁的月亮去了。

    群星闪耀，月亮停留在天际，蓝曦臣闭眼感受着晚风徐徐，听着树林哗哗的声音，他突然觉得，江澄的暴躁很可爱。

    这种想法一刹那闪过，太快了，以至于蓝曦臣没有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江澄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脾性。

    这种思绪不知不觉的就埋在了蓝曦臣的潜意识中，久久不能散开。

    他转头去看江澄，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此时的江澄正看着月亮，浓重的月色下，他的眉眼深邃，但表情却是那么平淡，平淡的看着月亮，让人不由怀疑，平淡的下方是波涛汹涌的念想。

    蓝曦臣:“明月会知道你的想念，他会替你带给他们的。”

    蓝曦臣不说谁，江澄很感激蓝曦臣偶尔的善解人意，他也接话道:“怎么带？”

    “同一份土地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时，那就代表你的思念也抵达到了。”

    “如果刚好抬头看着同一个月亮，那么对方也一定在惦记着你。”

    “晚吟你看。”蓝曦臣拉住江澄的手腕，“掌心翻开，闭眼感受月光落在手心的感觉。”

    “感受到了吗？那是思恋的重量。”

    江澄原本还好好的闭着眼，听到这话后立刻睁开了，:“哪儿来的重量啊？你别用你们蓝家人哄弟子那套来糊弄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了。”

    “信我一次，你再闭眼试试。”

    也许是蓝曦臣的目光太过诚恳，也许是只有两个人的夜晚太过安心，江澄看了他一眼，还是认命的将眼睛闭上了。

    他的手心沐浴着月光，静静的感受着，片刻之后，他的手突然感受到了重量，直接被压下去了一点。

    那是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江澄仍然闭着眼没动，他说不清楚心脏为什么跳的那么激烈，以至于担心蓝曦臣放在上面的手会察觉到自己过快的脉搏。

    结果对方开了口:“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

    江澄睁开眼，将手放开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曦臣笑的弯起眼睛:“这便是思恋的重量啊。”

    我从醒来，思绪里面便全是你的身影。

    “…蓝曦臣，你在逗我玩吗？”

    江澄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心悸，他不理蓝曦臣，坐离他又远了一寸。

    “没逗你，好吧，既如此，我们不聊这个。”

    蓝曦臣心里失落了一点，又一鼓作气的去挨着江澄坐下。不等对方开口便道:

    “晚吟是如何处理宗门大小事务的？底下门派送来太多信件时，我偶尔便会感到些力不从心。”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蓝曦臣有蓝忘机帮他分担，其实没有太累的时候，他只是想再了解一下江澄，想知道那个少年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如今的模样的。

    哪怕万人说他多么狠毒，可怕。蓝曦臣也只知道他是莲花坞的家主，他的友人，仅此而已。

    “…是会这样的。”江澄也觉得话题转的生硬，但比起莫名其妙的心跳，他还是选择接下蓝曦臣抛出的话。

    “我也有很累的时候。”

    怪这月色醉人，江澄丝毫没有防备的将从前所有都讲给了蓝曦臣听。

    “那时金凌还小，莲花坞也不全是我的亲眷弟子。我不放心将他交于任何人，便自己带着。”

    “那时候信件一封接一封的来，偏生那小子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又困了，总得哄着。”

    江澄想起以前的时光，竟然破天荒的有了千帆过尽的感受，他道:

    “那段时间也有熬不下去的时候。那时我就想，要是不行，便亲自去眉山虞氏找个奶妈帮忙看一下，但却一直抽不开身。信件一天不处理完就得堆着明天看，可是明天也会有新的信件派来。”

    蓝曦臣看着江澄，他不知道江澄是如何这般笑着说出来的，他光是听着，就能想象那段日子江澄有多劳累。

    “然后呢，你最后是如何处理妥善的？”

    “最后，还是我一人处理好的。金凌那小子认人的不行，晚上不挨着我睡，就得哭一整夜，把人折腾的够呛。”

    江澄伸手理了下被风吹来挡着眼睛的发丝，继续道:“他呀，喝水要抱着喝，吃饭要哄着喂，哈哈哈，小时候没少挨我拳头。但又真舍不得打他，长着长着，就长大了，还是养成了金家那挑剔劲儿。”

    江澄说着摇了摇头，蓝曦臣看见了江澄眼中极少出现的幸福，让他心中不由得一暖。

    “后来习惯了早起批阅信件，累着累着，倒也习惯了，金凌长大后，也懂事了不少，知道自己吃饭，我在书房时也不会闹我，就在一旁安静的玩他的玩具。”

    “有时候也会觉得力不从心，但我一抬头看着他，又觉得没有关系了。”

    我没有了家人，不能让金凌也没有了舅舅。

    这是当时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这句话江澄没说出来，他转头看着蓝曦臣，静静道:“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过了下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熬过来了那段岁月。”

    “想来，也是有人陪伴的日子居多，所以流逝的快了。”

    这便是，千帆过尽时，回望过去，只能留下幸福瞬间的感受吧。

    蓝曦臣一哂:“那今晚，我希望能慢一些。”

    再抬头看看星星，说不定，有一颗已经划过了天空，落在了不知名的土地上。

    而那片土地上，

    说不定也有人正在思恋着此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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