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注意到一旁跟着而来的谢灵运。

    他在旁边安安静静瞧了半天，直到团宝情况慢慢稳定下来，这才张口。

    江若离后知后觉想起他今日登门的初衷。

    然而孩子受了伤，这个节骨眼儿哪有心情去考虑和离的事情？

    眼下见谢灵运主动提及，心下不由得感激，于是歉意地冲他笑了笑。

    “抱歉，今日还让你白跑一趟。”

    谢灵运立刻从善如流地递了个台阶。

    “无妨，孩子重要，本来今日也是要就周嬷嬷一事来府上取证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慕远，轻笑了下，又转头对江若离道。

    “大理寺的门永远为需要的人打开。”

    这话挑衅意味太过明显，楚慕远登时变了脸色。

    却见江若离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要不了多久，必然还会讨叨扰。”

    谢灵运微微颔首回礼，转向江夫人。

    “周嬷嬷买凶杀人的细节有些存疑，还需要夫人配合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都是朝廷命妇，江夫人自然不可能说不方便。

    虽然心系外孙女的伤，但还是点点头。

    “请大人屋内上座，我一定知无不言。”

    江尚书夫妇引着谢灵运进了内堂。

    江若离正要起身将团宝抱起，却被楚慕远一把拦住。

    他抄起小丫头的身体稳稳站了起来，甚至连晃动都没有晃动。

    江若离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争。

    从这儿到她的小院还有段距离，此时团宝不宜见风，她略沉吟了下。

    “先送到里屋榻上吧。”

    楚慕远得了命令，一马当先抱着团宝就往屋内走，还不忘细心地用手护住团宝头上的纱布。

    他高大的背影倒是很有几分让人安心的味道。

    屋内烧着地龙，江夫人怕孩子着凉，刚刚又吩咐小丫头点上了银丝炭盆。

    进屋就有暖风扑面而来。

    楚慕远依依不舍把孩子放到小榻上，一边让出位置给江若离，一边担心地问。

    “团宝不会有事吧？会留疤吗？姑娘家家若是留了疤，可不大妙啊。”转念一想，又自我安慰道，“无妨，大不了留在府上，养她一辈子就是了。”

    话里话外俨然已经把团宝当成了亲生女儿。

    江若离本想翻个白眼不予理会。

    但转头看到楚辞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妹妹，不由得心软了软，笑着冲儿子解释道。

    “不必担心，妹妹只是失血有些多，躺在床上将养两日就好了。”

    这话并没有宽慰到楚辞几分，团宝温热柔软的小手指握着他的，此时显得没什么力气。

    他低头看向妹妹，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极轻极轻地摸了摸团宝头上的纱布。

    “一定很痛吧。”

    团宝应景地配合他，深深叹了口气。

    江若离失笑：“你若是不放心，便每日多来陪陪她，这丫头最怕寂寞了。”

    楚辞尚未及回话，楚慕远先抢着道。

    “无妨，这两日我都不上朝了，可以来陪团宝。”

    江若离憋了半晌的这个白眼终于翻了出去。

    “她伤了，关你什么事。”

    楚慕远理直气壮：“怎么不关我的事？她是楚辞的妹妹，也就等于我半个女儿。”

    江若离没好气地冷笑了下：“你倒是会捡现成便宜。”

    正说着，就听床上团宝突然叫了声不好。

    几个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了过去。

    就见小丫头半睁着眼，愁眉苦脸哼哼。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楚慕远很是紧张，一个箭步抢上去，半跪在床边，柔声问道。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痛？要不要喝水？”

    只听团宝悠悠地叹了口气。

    “团宝忽然想到了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楚慕远愈发紧张。

    “是怕吃药吗？要么跟娘亲打个商量，能不能给药里多加些蜂蜜？”

    江若离几不可见地撇撇嘴角。

    倒是像他。

    楚慕远打小儿最怕喝药，每每喝完药汤，当真是苦得舌头都发涩。

    就因为这，成婚之后每次生病吃药，都得想法子弄些蜜饯来压口。

    团宝幽深地出了口长气，仿佛积压了多少委屈一般。

    楚慕远感觉她再不说清楚，自己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便是了。”

    虽然不一定能解决，但态度至少要好。

    小丫头苦着脸看向江若离。

    “团宝忽然想到，是不是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啦？”

    外伤确实需要忌口，江若离遗憾地点点头。

    “你知道便好，娘亲就不一一列举了，免得打击到你。”

    团宝愈加懊丧。

    “早知道先就跟蜜豆卷卷告个别了，我拿的那两块都掉地上了。”

    楚慕远强行忍住笑，慈爱地摸了摸团宝软软的碎发。

    “等伤好了咱们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把那蜜豆卷的亲朋好友都搬来，让你吃个够。”

    本以为说这话会让团宝高兴些，万万没想到的是小丫头更沮丧了。

    “一想到这种好事还要等很久，就觉得头更晕了。”

    团宝包子脸鼓鼓的，里面像是含着什么东西，看着就软绵绵的，很好戳的样子。

    楚慕远忍不住轻轻触了触，幼嫩绵软的手感让他愈发心软。

    于是忍不住转头看向江若离，低声央求道。

    “真的一点糕饼也不能吃吗？少吃些是不是使得？”

    其实外伤倒是不必忌口甜食，只是团宝这几日不良于行，容易积食。

    再加上她又是个嘴馋的性子，吃起来便停不下口。

    于是江若离狠心摇摇头，轻声道。

    “娘亲给你煮些甘草汤，喝了便睡吧，睡醒了伤就好得更快些。”

    团宝刚刚还半闭的眼睛一下子张开了。

    没鱼虾也好，吃不到糕点，甘草汤甜甜嘴也不亏嘛。

    她立刻冲江若离眨眨眼：“娘亲去吧，团宝在这乖乖等着。”

    江若离哭笑不得。

    楚辞见妹妹好歹有了些精神，立刻拍胸脯保证。

    “娘亲放心去吧，我来照顾妹妹！”

    江若离被一对儿女说的没法子，只得转身去了厨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楚慕远耐着性子轻声给团宝和楚辞讲故事。

    看上去倒真有几分为人父的味道，她掩下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快步掀帘子出去了。

    远远就瞧见江雨晴站在房檐底下，正探头探脑往书房那个方向瞧。

    她心下立刻明白了。谢灵运来查关于周嬷嬷一案的事，她必然是做贼心虚。

    江雨晴远远瞧见她，立刻假装正色站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

    江若离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在经过她身旁那一刹那，突然一巴掌重重扇在江雨晴脸上。

    江雨晴被打懵了，捂住脸，转头吼道。

    “你疯了吗？”

    江若离无辜地耸耸肩膀。

    “抱歉，我也是不小心，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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