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往我心口上捅刀子！”沈沁此前淡漠在这一刻完全崩塌，心里压抑的情绪如黄河决堤，那股怒火冲破胸腔，烧灼热泪，将眼底苍凉荒漠染成赤海。

    “你这个人渣！”沈沁一把揪住苍焱衣领，咬牙切齿绝美落泪，“一别两宽不好吗？各走各路不行吗？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你是逼我恨你吗？是不是？”

    苍焱的眼泪未经商量就奔涌而出，一颗一颗如滚油，滴在沈沁手背上，烫得他急忙缩手。

    “沈沁，对不起，对不起！”苍焱哽咽，“我就是，太想你了！你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我不能破门，不能找你，可我想你，我想你啊！沈沁，我能怎么办？”

    “我知道我犯了错，是我把叔叔阿姨害成这样，我知道！沈沁，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沈家，我愿意弥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愿意补偿！沈沁，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弥补？”呵，沈沁冷笑，“你拿什么弥补？你能让我爸站起来吗？你能抚平我妈这些年的沧桑辛劳吗？对不起？这是最没用的一句废话，不痛不痒毫无意义。

    难不成你一句对不起，我就必须接受？施暴者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抚平受害者所有伤痛？”

    “沈沁，我……”

    “什么都别说！”沈沁眼中热泪凝结成冰，“苍焱，说什么都没意义，我也不想听。你说一万遍对不起也改变不了什么。好聚好散是你我最好的结局，别再找我，别再见我父母，别逼我恨你。”

    沈沁不知苍焱怎么回去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父母有没有疑虑，是不是看出什么，他都顾不得。

    决裂是柄双刃剑，受伤的何止苍焱一人？沈沁不仅疼痛难忍，他还担负着对父母的无比愧疚。是他不自量力，是他招惹人渣，是他给沈家带来灭顶之灾。

    父亲的腿，母亲的青春，他拿什么去赔？他曾经甚至做过不切实际的梦，梦里的未来是与苍焱共度。他竟幻想过与罪魁祸首共度一生，他恨不得抽死自己。

    孽缘终究是孽缘，从一开始就注定，又怎会变成良缘？无论外表包装的多么甜美，内里的毒压根不会变。

    他与苍焱从相遇开始就是死对头，这种对峙终究酿成一场灾难。他们都被这场灾难裹挟，两败俱伤，无人幸免。

    倘若真有宿命，他与苍焱或许注定不能圆满。罢了，他承担恶果，接受宿命，没有苍焱的余生，他可以独自走完。

    事后，沈沁试探问过父亲，当年那场事故究竟是无意还是蓄意？沈沁痛心之余，想着为父亲讨个公道，倘若父亲坠楼不是意外，那就是一桩刑案。

    可沈父却一口咬定是意外，他这么对儿子说：“时光不可能重来，也不为任何人停留。将精力耗费在过往毫无意义，过去的已成浮光掠影，活在当下才是人生。”

    农历新年来临，这是国人最盛大的节日，再多的不愉快也暂且搁置。举国同庆的热烈氛围逼的人不得不卷入其中，即便敷衍，这个节日也要挂着笑容。

    大年夜，沈沁接到苍焱来电。自那日后，苍焱再未出现，无论是人影还是声音。电话接通那一刻，沈沁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新年快乐。

    原本他不想接，或许是铃声不肯停，或许是新年包罗万象，这一夜，人类的棱角会收敛，心灵会柔软，兴许是气氛使然，他终究还是接了。

    “沈沁……”电话那一端传来苍焱浓重的鼻音，他只喊了声名字便没了声息。

    沈沁没有回应，他听见隐约的啜泣声。

    他没有询问，也没有挂断，任由电流联通两个世界。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一端终于又传来声音：“新年快乐。沈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沁平静的道出这句中规中矩万年不变的祝福，随即掐断连结。电流戛然而止，连同那一头隐隐的啜泣声通通归于黑暗。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连这一丝隔空交流都是多余。要断，就断个彻底！

    确认那一头再无声息，手机自掌心滑落，连同苍焱这个人，一同倒在偌大别墅宽阔冰冷的阳台，没了沈沁的温度，再奢华的房屋也与冰牢无异。

    新年假期未尽，沈沁迎来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阿力？”

    沈沁与保镖阿力的所有关联都缘于苍焱，一旦与之决裂，阿力的造访就显突兀。

    “沈助理，请原谅我冒昧。按说，我的身份立场，不便介入你与老板之间，可是……”

    “苍焱出事了？”沈沁第一个直觉就是出事，否则，阿力不会现身。

    “老板病了，很重。”阿力叹气，“大年夜，他在阳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就昏迷了。”

    沈沁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他很想问，你们人呢？你们不是保镖吗？除了看家护院，你们难道看不见大活人躺在那？非要等人不行了才出场？

    可他没有立场质问。大年夜，呵，大年夜，他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是他掐断电话，看来电话断了之后，苍焱就没起来。

    “病了找医生，我又不懂医，我能做什么？”

    “沈助理，我不知道你与老板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但我知道，你能救他。”阿力欲言又止，思忖再三，最后这么说：“沈助理，你是好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好人不懂病理，也不懂开药，我是不是好人，对他的病毫无帮助。”

    “沈助理，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打哑谜，你对老板很重要，你走后，老板再没有笑过。我只是一个保镖，换个老板一样领薪水，可，我希望你能救他。

    老板虽然有点放飞自我，但是，他人不错。我不想换老板，我想你能回来，我想再看老板笑，我想开开心心领薪水，我愿望有点多，至少让我实现一个吧。沈助理，请你去看看他，好吗？”

    心软是沈沁最大的弱点，他就听不得别人求。他对阿力的印象一直都是沉默寡言踏实可靠，他竟不知阿力这个铁血保镖也会煽情。

    或许是阿力言辞恳切、渲染到位，或许是他对狠心掐断电话的一丝愧疚，无论是什么，总之他再一次踏进苍焱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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