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带一丝犹豫。

    在那段记忆里，他们是那么无力，要么放弃许诺，要么放弃江野，黑盒总是要留下一个人来证明，林夕保不住任何人。

    江野笑着表示没关系，看着他长大的老头子，他可以自己救，虽然卡牌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死，但运气应该没那么差吧。

    但在林夕的记忆，他一旦使用就会死，从来没有胜过卡牌。

    用许诺的话来说，他死过很多次，死亡的痕迹遍布了他的人生轨迹，没死，纯粹是卡牌的力量保护，一旦舍弃那张卡牌的保护，江野必定会死，因为死亡的果早已在他身上盛开千百次，只为等待一次验收。

    林夕握着那铃铛，突然之间的记忆涌现，让他头疼欲裂，仿佛一切都是过往的警告，让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跟前阴神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要代替你朋友吗？还是杀了我，看着你朋友死？”

    “你该如何选择呢？”

    “不如与我做交易吧，留在副本里，留在黑盒里，让你的朋友们都能安全活着离开，算是不错的交易吧？”

    那声音低沉沉地蛊惑着，伴随着夜晚的风声，让人感到寒意。

    那段模糊的记忆里，许诺没有让江野使用卡牌，但与之他也消失在了副本里，不论何种情况，兜兜转转着，他总是走不出这囚笼。

    林夕耳侧簌簌响起了蝴蝶振翅的声响，与此同时，植物生长开花凋零，吵闹的声音让他分不清眼前此刻到底是记忆还是现实。

    前几次来囚蝶副本，阴神都不曾问过他是否愿意代替许诺，不过是在带走许诺的途中被林夕杀死，连带着许诺跟着消失，而这一次，阴神竟然现身询问了，是黑盒的安排还是……因为这一次，他拿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林夕低头看向手中的铃铛，“这是你与他的契约？”

    “是……这契约刻于他的灵魂，不会轻易消失。”阴神缓缓地答道。

    “可你刚刚说，要我代替他，是指代替什么？”林夕摇晃着手里的铃铛，想到了那个拿走铃铛的村长，阴神的力量寄宿于他的体内，让他成为了阴神操控村子的提线木偶。

    这铃铛就是阴神力量的一部分。

    恢复的那段记忆里，在整个村子消失，所有祭品都不存在之后，许诺就是阴神唯一剩余的祭品，他的身体里存在着阴神的力量，也维系着阴神的存在，当许诺死了，阴神也将一同消失。

    现在这份力量，这份契约，被林夕拿在了手里。

    这是一份威胁着许诺性命的契约。

    “代替，是指你可以代替你的朋友，承受这份契约所需的代价，这样你的朋友就能通过你甘愿献祭给我的力量，安然无恙的活下去。”阴神低声笑着，似乎将林夕的沉默当做了犹豫。

    “献祭的结果是什么？”林夕眼中无阴神，像是在询问着其他的什么。

    他的耳侧是植物不断生长开花的声音，比起断裂枯萎，更多是枝叶摩挲沙沙的声响。

    风声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

    整个山林之间，仿佛有碎碎念的声音响起，有孩童的哭声，有怨气的咒骂，声音持续萦绕在山里，而跟前的黑影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只是紧紧地凝视着林夕。

    “你见识过的，成为祭品会变得如何，你的灵魂会被我蚕食，你的肉体会腐烂成为山里的一部分，供我驱使，但……你是特别的，黑盒会大发慈悲免去你的痛苦，可离不开黑盒，对你而言本身就是痛苦。”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是否要代替你的朋友，成为我的祭品呢？”

    “你所剩的时间，可不多了。”

    它似乎想要催促林夕，轻轻地一挥影子，林夕就看到朦胧的夜色里浮现出了几道身影。

    是与林夕刚刚分开的许诺等人，他们摸着黑行走于山间，似乎快速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不等林夕真的可以吗？他突然就不见了，我还是有点儿担心。”夏炎频频回头，试图找到突然之间消失的林夕。

    “没事的。”许诺看上去神情淡淡地安抚着，“等我们去到阴神所在的洞里，一切都会结束，林夕也会回来的。”

    他大抵是猜到林夕去了哪，想要赶到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先一步去往阴神的山洞里。

    那平静的神情仿佛早就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若是在前几次记忆里，也许林夕根本不会发现许诺那么急切前行的理由，也根本不知道他与阴神之间的联系，只会快乐地跟在他身后，随他的意，去杀了阴神。

    “我们这次，会不一样对吧。”林夕握紧了手里的铃铛，聍听着山里的声音，“我们会打破这个副本的囚笼，也打破黑盒对我们的囚笼，对吧？”

    阴神不解他的言语，倒是林夕缓缓地睁开了眼，抬眸凝视向眼前的巨大阴影，抬手从漆黑的空中抽出了一把血红的刀。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山里太黑了，但他已经看见前路指引的明灯了。

    在眼前巨大的黑影里，他看清了，其深处所被遮蔽着的，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

    “你！你难道想杀了我吗？”察觉到林夕的意图，阴神的声音忽地变得急促了起来，“你难道不怕你的朋友死去吗？！”

    “怕啊，当然怕了。”林夕懒懒地搭着眼眸，这是他难得黑发如墨，沉浸在夜色里持刀的模样，那双眼里如同死亡一般寂静，回忆涌现在这双眼里里，是无数同伴堆叠起的尸体所带来的暗。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你面对的不止是我一个。”他抬起了左手，掌心里是那个老旧的铃铛。

    稍微一举起，山里的风便将铃铛刮得叮当作响。

    这枚铃铛是阴神的力量，山里萦绕着的冤魂们，也是阴神的力量所困。

    风一起，铃声刮过，那些困在山里的孩童们，全都来了。

    风声之中，不止是铃声，还有呜呜作响的哭泣声，弥漫了整个山野。

    听得人头皮发麻。

    只是转瞬，这条山道之间，就多出了许多许多的身影，一双双被挖空的眼眶里，满是淬了毒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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