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却是连小辈都没能护住。他本就对成王不看好，日后若是让成王登基，皇后如此强势又虚伪，必会大力扶持娘家人，外戚把持朝政，国将衰已。

    他决定，撤下致仕的折子，暗中扶持自己看中的殿下。

    如今女眷在宫中陪着孙女，他却是在车中将即将上朝的苏烨拦住。

    苏烨趁着两国和亲之际，快速查办刘辉雄的案子，人已经被革了军权，正在押解入京途中。

    为了搜罗罪证，刘辉雄与朝中诸多官员结党营私，他多日未曾回府。

    如今罪证全部移交至督察院，才能稍稍喘息一口气。

    他想送玖儿一份惊喜，只要刘辉雄抵达京城，莫永年的案子便可以翻供。

    玖儿给的嘱托也算是应了。

    还有当年谢王妃被害的案子，也可以一并定刘辉雄的罪。

    可以说这人一旦回京，是必死无疑。

    苏烨只想忙过这阵子好好准备大婚，他已经有一阵时间没有见到玖儿了。

    谢太师见他眼下有淡淡的淤青，先是叮嘱，“朝政要紧，也要注意身体。”

    “谢外祖父关心，晚辈知晓您致仕的折子被皇帝扣下了，可否要我向皇上那里说情？”

    谢太师摆手，如今苏烨是天子第一近臣，他若是替自己求情，致仕倒是能成。

    可昨夜，他改了主意。

    “家中出了变故，我这一把老骨头倒是不想告老还乡了。”

    他将昨日突发变故讲了，听得苏烨脸上变了颜色，一把撩开车帘，怒视着车外的博衍。

    他眼底在询问，玖儿进宫多日，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没有告知他？

    博衍委屈，大人几日只睡了两个时辰，告知郡主进宫了又能改变什么？

    苏烨知道迁怒他无用，将车重重帘落下。

    眉头却皱成了川字。

    “太师，您如今是想支持……”他在手心当中写出贤字。

    谢太师点头，指指上面。

    “那位敢如此明目张胆害我孙女，怕是得了圣上的指示，觉得那位置已稳。”

    “可她如此独断，将来怕是不能安宁，若外戚干政，你觉得时局会变得如何？”

    苏烨将手腕上挂得小叶紫檀佛珠摘下轻轻捻动。

    “成王仁义慈善、却是个耳根子软的。”

    他受皇上与皇后的宠爱，所以最是孝顺，如今皇上只是透露了一点口风，皇后便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将来若成王真的登顶，皇后想干政怕是朝臣想阻拦也无用了。

    他道：“此事急不得，有人会比我们还急，太师先忍耐一时，我们先看齐王的动作再行事。”

    齐王是隐藏最深，实力却是最强的那位。

    他们想拥立并不突显的贤王上位，需要寻找契机，不然一个不好，便是举族覆灭之势。

    谢太师为难地叹了一声，“此事怕是容不得老臣等了，婉姐儿这么一嫁，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怕是马上就会提迁。”

    如此一来，就被自动化为成王一党。

    苏烨筹谋，手中的珠串转动更快了。

    “谢二爷的差事还好，因着赈灾有功，刚刚提拔至大司农一职，在职权上不会立即有所变动。但是大伯这边怕是皇后要拉拢之人，如此……”

    苏烨道：“刚好刘辉雄的案子缺人手查办，只要大伯父这里顶得住压力，明日早朝，我想举荐大伯入督察院。”

    刘辉雄的案子涉及朝臣众多，其中最大官员是阮阁佬与陈阁老。

    如今阮阁老站队齐王，陈阁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个案子在皇上清明之时便是极难处理的大案。

    玖儿说过，皇上的时日不多了，一旦君主更替，此案还未定论，一旦被翻案，惨的便是查案的这些官员。

    谢太师应道：“如此也好，谢岳的能力虽不突出，却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你在此时举荐他，一来能避开皇后的拉拢，二人此案一旦定罪，他在朝中也算是立稳了拳脚，我这把老骨头便可安心退位了。”

    至于得罪的人……

    富贵险中求，一帆风顺的人仕途终是走不长远。

    二人密谈许久，在礼乐声起时，匆匆赶制太和宫大殿。

    公主出嫁，帝后本该有训诫之词。

    因着是义女，二人只是象征性地叮嘱两句，便被宫人搀扶上了銮舆。

    余氏几次绷不住，想上前与女儿做告别，被谢老师人狠狠掐了一把她的手臂。

    “你想害死全族吗？”

    皇后擅用私刑“害死”和亲公主，即便其中另有缘由，也是解释不清之事。

    皇帝都默许了替嫁，这个儿媳妇在此时暴露婉儿身份，只会给整个谢府惹来麻烦。

    谢婉头戴红色丝巾，眼神焦灼在母亲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手中紧紧捏着家人递给她的“毒药。”

    她轻轻呢喃，“莫哭，女儿不会就此认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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