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一安慰道，“好，我不离开。”她颤颤的伸出手，“让我...摸摸你...”她拉住裴煜的手，用力的握紧。

    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裴煜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有力。

    小时候，每次裴煜用手揉她的头时，她都能感受的到从手上传来的温暖，就像是冬日里最炽热的炉火，可以驱散她内心所有的寒冷与不安。

    她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哥哥的手好暖，我好喜欢…就这样一直牵着我好不好。”

    裴煜反握住桑一手，不断的点头，泪水大颗大颗的从他脸颊滚落，滴落在颤抖的嘴唇上。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桑一的身影，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甚至觉得身体比自己挨了一枪还要疼。

    “你别说话了，省一点力气，我们坚持到救护车来好不好？”

    桑一虚弱的靠在裴煜怀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句，所以她执拗的再次艰难开口，“在没…遇到哥哥…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场被黑暗笼罩…笼罩的噩梦里…我眼里…的世界只有…单调的黑与白…我对任何人…都产生…产生不了感情…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在这个世界上游走...”

    “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原来人是可以有温度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的改变...改变自己，我是真的喜欢哥哥…但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因为…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桑一又咳出来两口血，发声也越来越艰难，“我对…哥…哥…没有...心动，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有的…只是强烈的…占有欲…我只能…只能祈祷着有一天…哥哥能发…发现你对我是一样的感情…可是...”桑一又开始咳血，身体也不断的抽搐，眸中的光逐渐消散。

    裴煜连忙接过她的话，“没有可是，曦曦，是我的错，我害怕，我怕你对我只是亲情的依赖，又怕我自己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好，最后辜负你....”

    “老大！救护车到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又急促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裴煜抹了把脸，“你不要再说话了，救护车到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话落，裴煜抱起桑一快速的朝着门外走去，他将桑一稳稳的放在担架上，送上了救护车。

    他双手紧紧的握住桑一的手，似是安慰桑一又似是安慰自己，“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医护人员开始给桑一做紧急处理，桑一又猛的咳出一口鲜血，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瞳孔也开始涣散，死神的气息让她下意识的抓住裴煜的手，“哥哥，我是真的爱你...”

    裴煜用力的点点头，泪水横飞，“我知道，我也爱你，蓝曦，我也爱你的。”

    桑一嘴角绽放出一抹淡笑，然后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裴煜的眼前顿时血红一片，他知道心会痛，却没想过会这么痛，他痛苦的抱住头，在救护车里失声痛哭。

    交通局过来疏通，一路没有过多耽搁，很快就到了医院，桑一被推进了手术室。

    裴煜看着紧闭的大门，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就好像眼前的所有都是虚幻的，一碰就能碎掉，甚至于，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因为就连他还活着这件事，在他的脑海里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就那样靠着墙站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术室那几个字，一眨不眨，就好像他只要眨一下眼睛，桑一就会彻底的在他生命中消失。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几个小时里，是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痛苦与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局长陈德飞。

    裴书文拍了拍裴煜的脸，沉声道，“裴煜，裴煜？能听到我说话吗？”

    裴煜目光空洞的望着自己的父亲，机械的张了张嘴，“爸，你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裴书文上下打量了两眼裴煜，关心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裴煜摇了摇头，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德飞，目光灰暗而沉痛，“局长，张弛牺牲了。”

    陈德飞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的家属已经来了，你当时在现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煜一五一十的把发生在教堂的事讲了出来，“李文远被当场击毙....”

    陈德飞抬手拍了拍裴煜的肩膀，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太自责了。”

    裴书文听完，眉头皱的很紧，他看向陈德飞，肃声开口，“这案子后续你换个探员负责，裴煜调离刑侦队，让他管一段时间后勤。”

    陈德飞愣了愣，一时间没明白。

    裴煜也只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我不接受！”

    “这是决定，你必须服从。”裴书文脸绷的很紧，语气不容置喙。

    裴煜向前迈了一步，急道，“我在刑侦队这么多年，破获案子无数，凭什么你一句话就把我调走？我不同意！”

    裴书文的目光依旧冷漠，“就凭你是我儿子，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你真觉得张弛的牺牲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探员的枪被夺走，还杀了人，你作为探长，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凶手夺枪而没有作为？”

    裴煜愤怒的看着裴书文，他知道父亲说的没错，一场任务出了人命，还是死于自己的配枪下，那这场任务从上到下所有的探员都会被追究责任。

    可那是命案现场，且事发突然，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

    他承认，他的反应不够迅速，可谁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有百分百正确的反应呢？谁能保证自己每一次执行任务都能做到万无一失呢？

    裴煜气的失去理智，脱口咆哮道，“你有什么权利插手调查局的事？你还没有当选首相！”

    裴书文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你还不是首相，你现在这样根本就是越级...”

    “啪！”

    话未说完，裴书文的巴掌重重的落在了裴煜的脸上，裴煜头被打的偏向一侧，脸上浮现出清晰的手掌印。

    “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裴书文气的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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