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裴煜率先打开车门下车，桑一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裴煜。

    桑七伸手拍了拍她，“去吧。”

    桑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默默打开车门下车。

    桑七没有停留，开车带着桑五离开了。

    裴煜站在医院门口，桑一站在台阶下，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彼此，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这个人现在应该很失望吧。桑一想。

    裴煜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却发现他的冷跟天气无关，衣服暖不过来。

    他哑声开口，“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桑一垂下眸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其实现在的裴煜跟她想象中的裴煜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要比她想的那个要平静的多。

    而就是这种平静，反倒让她生出一股恐慌，深深的恐慌。

    她站定在裴煜面前，深吸一口气，想伸手去碰一碰他，却被裴煜不留痕迹的躲开了。

    桑一心口传来一阵揪痛，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也变成了一片荒芜。

    她抿着嘴唇，默默的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可说出口的还是，“先去看一下后背的伤口吧。”

    裴煜失望的扯了扯嘴角，转身走进医院。

    桑一望着裴煜的背影，强忍住眼泪，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裴煜后背的伤口着实不浅，虽说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是红肉翻卷，内里可见。

    桑一指尖微动，想去抱一抱裴煜，却还是克制住自己，将渴望攥进了掌心里。

    裴煜背后的伤口一共缝了30多针，医生建议裴煜住院，他没有同意。

    两人回到家，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桑一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站起身，“我去阳台抽根烟。”说罢，她朝着阳台走去。

    裴煜望着桑一的背影，握了握拳头，他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手扣住桑一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正。

    他怒道，“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桑一早就料到裴煜会追出来，她挥开裴煜的手，走到栏杆处，看着远方的灯火，淡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些，我们现在这样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裴煜的情绪爆发的毫无预兆，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血液在他的身体里奔腾不休，他甚至没有控制住自己，一脚踹翻了阳台的花架，泥土混合着瓷片洒了一地。

    桑一没有说话，她靠着栏杆静静的看着裴煜，只不过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什么死掉的许星梨还活着，桑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20多起凶杀案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裴煜眼底拉满了血丝，他一步一步走向桑一，咬牙道，“蓝曦，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桑一用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裴煜，“我没有杀过人，哥哥不信我吗？”

    “那20多起案件的人都是怎么死的？”

    “那些案子确实与我有关，但人不是我杀的，我的双手至今都没有任何污点。”

    “污点？”裴煜怔愣了一秒，不可置信道，“他们不是污点，曦曦，他们是生命啊，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桑一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你怎么定义都行，你知道的，我跟你们不一样。”

    “放他妈狗屁的不一样！”裴煜双手叉腰在阳台走了一圈又一圈，他重重的呼了两口气，将胸口那股郁气压了下去，他抬手指着桑一，肃声道，“蓝曦，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什么你跟正常人不一样，你有心理障碍，那又如何呢？”

    “这不是你自愿的，这是天生，这是疾病，没有人会怪你。”

    “在生活中，你可以对他人冷漠，你可以没有同情心，你可以不善良，你在路边看到了受伤的流浪狗可以选择不去帮助，你看到摔倒的老人不过去搀扶，这些都可以！没有人会怪你。”

    “但你不可以....”裴煜颤声道，“...不可以上前再去给他们二次伤害，然后再告诉大家，你有心理疾病。”

    “它不是你犯罪的免死金牌，你不能因为你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就去选择伤害他们，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每条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桑一歪头定定的望着裴煜，眸光幽沉像是在深处酝酿着风暴，倏然，她低头笑了。

    “每条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桑一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手机却再度响起。

    她低头点开手机，看到顾宸发给她一封邮件，眼底划过一抹惊愕。

    那是一份孕期羊水的染色体检验报告。

    检验人姓名：蓝桉。

    她怔愣的看着文件最下方的一行诊断意见。

    考虑超雄综合征（47xYY）。

    她不可置信抬起头，看向裴煜，她怎么也没想到，站在眼前这个如同春日暖阳般给她无尽呵护的人，竟然也在默默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她下意识的关掉屏幕，心底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她回想起跟裴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微笑，那些温柔的话语，那些体贴的举动，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无法想象，在那些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裴煜又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挣扎与痛苦。

    裴煜被桑一盯得心慌，“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看向桑一的手机，“谁给你发了什么？”

    “没什么。”桑一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哥哥只需要明白，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改变游戏规则，让自己拥有活下去的权利。”

    裴煜蹙眉道，“什么游戏规则？”

    “哥哥总是怀疑杀了那些人的凶手是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怀疑我也许是死去那些人的其中一个呢？”

    裴煜张了张嘴，愣住了。

    他从没有想过，桑一会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是啊，他为什么没有想过。

    桑一缓步靠近裴煜，望着他的眼睛，“我很珍惜现在的日子，跟你重逢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她抬手环住裴煜的脖子，将微凉的唇贴上了他的喉结，低声呢喃着，“那些肮脏的事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希望你快乐，永远快乐。”

    裴煜染色体异常这件事，从来没有对她讲过，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知道。

    既然如此，她就将那些不该知道这件事的人统统解决掉，这个秘密就会是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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