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过那片松柏林的时候,看到松柏树叶上结了霜。
寒风吹过,我不自觉地瑟缩着脖子,紧了紧衣服。
一夜转冷,我走在外面,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冻傻了。
等到到达塔林殿的时候,看到萧寒仍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着往生经。
他背脊还是那般挺拔,只不过唇角上泛起一层干皮。
殿内连炭盆都没有生,我刚踏进去,就感到一阵冷空气直往脖子里灌。
萧寒竟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
我轻拧着眉头,看着他这般虔诚的模样,心有些发疼。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昨晚那个梦境,他也是这般执着的的跪着,直到整个人在雪地中慢慢没有了气息。
听说云虚大师很是疼爱他。
他的去世,一定对他打击很大吧。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
我急忙从一旁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说:“姑爷,喝杯水吧。”
听到我的声音,萧寒这才慢慢睁开双眼。
他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把水放在一旁。
旁边的小沙弥说,世子爷要为云虚大师守灵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白天和夜晚都要诵念二十一遍往生咒,用真诚的心打动佛祖,为云虚大师超度。
我听了皱紧眉头。
姑爷这又是何苦呢?
我是无神论,人死了,就像是狗呀,猪呀一样,彻底消失了。
诚心祈祷,也并无大用。
再说佛祖心善,为什么还要让活着的人遭罪呢?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受不住啊。
我端着热水,站在萧寒面前,盯着他说:“姑爷,您诵经念佛的诚心佛祖已经感受到了,云虚大师已升极乐世界,您先喝杯热水吧。”
这么冷的天,他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还滴水未沾,我真担心他扛不住。
因为昨晚做梦的原因,我真怕姑爷死了。
他若是死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和小姐抗衡,也只有等死的份。
萧寒未睁开眼,还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姑爷。”我软着声音又喊了一句,“您心疼心疼奴婢,喝一杯水吧。”
萧寒缓缓睁开双眸,他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面,装着我探不到的虚实。
半晌,他缓缓开口说:“你若是想要诵经念佛,得佛祖庇佑,可以留在我身侧,若不想继续诵经念佛,便出去。”
他态度明显比之前和善很多。
说罢,他继续双手合十念经。
无论我再说些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咕咚咕咚”我端起手中的木碗,三两口把温水喝下。
狗男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不喝就不喝。
萧寒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为了挤进他心中,哪怕是殿内没有生炭火,我也跪坐在他身边,潜心诵经念佛。
只不过,殿内实在是太冷了,我只觉得周边的风,就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直往我身上钻,无孔不入。
刚刚喝下那碗热水的热量,好像在瞬间消散,我不自觉打着寒颤。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全身都在颤抖,哆哆嗦嗦地,念出口的经书都带着颤音。
我瞥见萧寒纹丝不动的跪坐在那里,就像一颗千年不倒松,任凭风吹雨打,依然挺拔。
“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我声音越发颤抖。
萧寒缓缓睁开双眸,朝我瞥了一眼,淡声道:“逞什么强?快快回去。”
“姑爷,你先喝杯水吧,你喝了水,奴婢就回去。”我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
上下唇的牙齿就好像在打架似的。
我原本就怕冷,昨晚突然降温,我看到殿内水盆中的水都结冰了,气温都到了零下了。
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萧寒唇色已经有些苍白,他这般不吃不喝还不眠不休,我真怕他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他冷哼一声,继续闭目念经。
我拿着经书的手颤抖个不停,实在是无心继续念下去。
“姑爷,你冷吗?”
没有人回应。
“姑爷,好冷啊,你真得不觉得冷吗?你要是冷,就喝杯水吧。”我继续道。
“再多说一句,就把你嘴巴缝起来。”他没有睁眼,冷冷开口。
我白了他一眼。
狗男人嘴巴真毒。
又是一股冷风钻进我脖颈处,我缩成了鹌鹑。
太冷了,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冻成冰雕了。
我是一点儿都坚持不下去了。
我只不过今天在殿内坚持了一个时辰,就受不了了。
萧寒怎么就坚持了这么久?
看着他虔诚又认真的模样,我心中忽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冷漠无情,我费尽心思讨好他,千方百计想要靠近他。
他从不会给我一个好脸色,还毫不留情地把我赶出去。
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心。
其实,他不过是心中没有我罢了。
不过没有关系,要不是我需要抱住他那条大腿,我绝对鸟都不鸟他。
“姑爷,奴婢先回去了。”我看向他说。
他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我面上不显,心中又把他骂了一遍后,站起身转身离开。
我瞧着他刚刚骂我那句底气十足,不像是身体有问题的模样。
他再坚持一天一夜,估计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自讨没趣,想明白后,我便心安理得的离开。
回到住处后,我把炭火盆烧得更旺一些,随即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又暖暖地睡了一觉。
自从那天从塔林殿离开后,我便没有再回去。
萧寒说要教我诵经念佛,等他彻底奔丧完之后,我再请教他不迟。
眼看三天三夜地守丧期满,这天清晨,我用膳后,再次朝着塔林殿走去。
只不过,这次遥遥相望,我并没有再看到那个笔直的身影。
我紧蹙着眉头。
难道姑爷已经离开了?
不应该啊,现在距离三天三夜期满,还有一个时辰呢?
我是特意掐着时间过来的。
我急忙走过去。
当我踏进殿内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萧寒晕倒在地,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他双眼紧闭着,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我高悬着一颗心,惊呼一声:“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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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守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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