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呢？”伊维歪了歪头。

    她隐约从普库里亚温柔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感觉。

    待她走近，普库里亚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

    伊维错愕地眨眨眼，身子一下变得无比僵硬。

    普库里亚从未像这样亲近地拥抱过她，伊维感觉很奇怪，很不习惯。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庭院内安静无比。

    感受着身前逐渐传递的温暖，扑通着的心跳愈发加快，直至普库里亚松开了她。

    “我好像在抱着一块钢板。”普库里亚打趣道。

    伊维垂着头，有些害羞：“我只是……吓了一跳。你要说什么事呢？”

    “……还是你先说吧。”

    “哦。”虽然不知缘由，但伊维还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我要离开学院了哦。”

    “你要退学了。”

    “……才不是呢。”

    没想到普库里亚也会对她开玩笑。

    伊维继续说，“其实是时枝梦邀请我们去她的家。她说……让我们住到开学再回来。”

    “留宿在朋友家吗。”

    普库里亚有些意外，随后，她似乎陷入了回忆：“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体验……它会成为一段难忘的回忆。”

    她的眼中充满怀念。

    “老师的学生时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伊维已经知道，普库里亚只是外表看着年轻，实际年龄已经是老阿姨级别的了。

    “说这话可是要挨打的。”

    伊维下意识捂住了头。

    但预想中的敲击并未降临。

    “没想到，时家的小女儿会邀请你们做客本家，你们对她而言一定很特殊吧。”

    普库里亚似乎很是欣慰。

    “算是吧。”

    “要好好珍惜这段友谊呀。”

    “我会的。”

    “想必有他们在，你也不会感到孤单。”

    “……嗯。”

    “总之，希望你的假期充满快乐。”

    “谢谢。”

    说完，伊维有些好奇地观察着普库里亚，感觉她今天有些奇奇怪怪，以往可不会关心伊维玩得开不开心。

    “老师要说的事是什么？”

    普库里亚缓缓回答：“我也要离开学院了。”

    ……

    ……

    “老师也要退学了吗？”

    像是为了掩盖心中不好的预感，伊维故意这般开着玩笑。

    普库里亚却轻轻笑了笑。

    “是呢。”

    ……？

    伊维不禁面色僵硬，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

    “你要走了吗？”

    普库里亚一声叹息：“或许是我在这里的罪孽太多了吧。”

    “每次看着那些被袭击过的学生，我都会想起……那个人。明明她已经哪里也不存在，却还是镶嵌在我的生活里，让我每时每刻都会想到她，想起我都做过什么。”

    “还是有些累的。”

    也许，身为教师的愧疚，与无处摆放的强烈思念，都在折磨着她。

    “那你要去哪？”

    “我要去寻找…忘却所爱之人的魔法。”

    “让她从我的回忆里，就此离开吧。”

    “……真的有这种魔法吗？”

    本以为普库里亚会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谁知，她只是随意地望着空空的桌面，无所谓地回答：“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但最后，我会达成目的。”

    ……

    “还会回来吗？”

    “或许不会。”

    伊维下意识地抓住了普库里亚的衣襟，她的手指此时轻轻颤抖着。

    “那你最后会死吗？”她低声问。

    普库里亚注视着她。

    或许是感叹她的敏锐，普库里亚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你不觉得，死亡也是一种万能的魔法吗？”

    “如果我最后哪里也找不到……我就试试这么做吧。”

    ……

    “！”

    伊维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普库里亚。

    尽管普库里亚说得随意，那双眼睛却看起来格外认真。

    她是认真的。

    伊维开了开口，不知为何感觉嗓子有些干涩。

    “那我……”

    “嗯。”

    “是不是……”

    …

    “……”

    “没事。”普库里亚没有催促，仿佛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说。”

    ……

    “是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了…？”

    伊维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也许是吧。”

    她似是已经决定不再回来，那么此时此刻此地，将是她们最后的交集。

    “……”

    伊维垂下头，看不出表情。

    普库里亚却体贴地展开双手，问她：“要再来一个告别的拥抱吗？”

    伊维只是继续低着头，一动不动。

    “抱歉。”普库里亚轻叹一声，远远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我是不是扫了你放假的兴致？”

    ……

    “没有。”伊维过了许久才回答，“我知道的，这是你考虑了很久的决定。”

    “希望你能找到……忘记的魔法。”

    听着她艰难说出的这番话，普库里亚戳穿了她：“看你刚才那么难过，还以为会说些符合年龄的话呢。”

    “我听不懂。”

    普库里亚却笑了笑：“想哭就哭，忍着做什么？”

    “没有。”伊维低着头，“我只是在阻止敌人。”

    阻止碍眼的敌人。

    稍不留神，它们就会从眼眶里逃出来。

    还好，她还没有失败。

    “是吗。”

    “我的事情说完了。”普库里亚一如往常，摆手驱赶着她，“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挡在眼前烦得很。”

    片刻后，见她没动，普库里亚又抬起眼，露出一抹笑：“还是说，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

    有啊。

    当然有的。

    怎么会没有呢。

    为什么不能再忍受下去呢？

    你明明不是一个好人，也会有负罪感吗？

    她已经离去那么久了，还会那么痛苦吗？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

    习惯了每次都被你催赶。

    习惯了每次找你，你都在。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你可不可以……

    不要走。

    “没什么想说的。”伊维低声回答。

    不要走好吗？

    “是吗。那就快走吧，看你背着东西，朋友还在等你吧。”普库里亚望着她，望着她翻涌的情绪，笑得温柔，“别让他们久等了。”

    “嗯。”伊维转过身，“……再见。”

    “再见，旅途愉快。”

    听着身后的声音，伊维的脚步顿了顿：“……你也一样，愿你得偿所愿。”

    她没再回头，一步一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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