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让胡主任和自己一起去。公司总部没有专业的工程人员。

    捷达给了装饰公司后，胡主任就一直开着以前的面包车。

    “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胡主任准备给黄浩打个电话，这样也免得项目上接待不周。

    “不用打。我们就去看看。对了，叫上朱蓉。”苏易制止了胡主任。朱蓉是财务专业，至少可以去看看项目上的报表什么的。

    小黄把车开到现场的时候，被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给挡了下来。

    “干啥的？这是施工重地，不能进去。”

    小黄放下车窗，拿出烟递了一支给这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我们找你们彭经理有点事。”

    “跟彭总预约了吗？”男人看了看烟，点燃，长吸了一口。

    “这是我们苏总。”坐在副驾的朱蓉说。

    “随便啥子总都不行。我只认彭总。人要进去可以，车停外面。”外面的路上的确停了几辆车。

    “那不是停得有车吗？”小黄指了指停在里面的富康。

    “那是彭总的车。”穿迷彩服的男人有点不屑地对小黄说。

    “给他打电话。”苏易坐在后排对胡主任说。

    “彭经理，苏总到项目上了。你出来一下。”胡主任打通彭学成的电话后说。

    不一会，彭学成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口。

    “你搞个锤子名堂，让你看个大门，你连苏总的车都敢挡。”彭学成先对着穿迷彩服的男人一通训斥。然后，拿出一包没拆封的中华递给已经下车的苏易递过去。

    苏易伸手挡了挡，拿出自己的红梅抽出一支点上：“彭经理，今天我们就是来看看现场情况。进场也一个多月了，项目进展咋样？”

    “苏总，走，进去说进去说，进去我跟你详细汇报。”

    到了项目部，一张长条桌上摊开几沓蓝色的图纸，墙上挂着一排安全帽。

    另一面墙上贴着项目部的管理条例、岗位责任，还有一张工期进度表。

    几张单人办公桌，有人在本子或者什么表上上忙碌着。

    苏易看了看桌上的图纸，复杂的几何图形和密密麻麻的数字，苏易看不明白。

    彭学成拿过一个本子翻开，然后开始汇报。

    “我们进场后，对工作面和基础工程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在交接检中，发现了一些不合格的地方。在与甲方沟通后，这些地方进行了整改。其中有一部分，是我们自己找人整改施工。这项费用，已经作为签证报给甲方，但甲方现在还没签字确认。”

    “现在，隐蔽工程主要是管线预埋，计划工期为40天。”说到这里，彭学成站起来，走到那面挂着工期计划表的墙前，用手指着上面的黄色粗线条。

    “现在有个问题，就是因为市场变化，材料采购上，可能会超过预算价格。其中，电线电缆最明显。这个工程，甲方的要求是2.5平方的铜芯线，但我们的预算是铝芯线。这个价格差异很大。”

    “还有就是天棚龙骨，按我们的预算，是用木龙骨，而现在，甲方要求用轻钢龙骨。”

    ……

    胡主任和朱蓉在本子上记录，苏易听着，却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是铜芯线铝芯线？龙骨是什么？还有那个交接剪，是剪树枝的？

    为什么不按预算的材料施工？

    苏易并不知道材料清单，只知道要买这些材料公司需要准备多少钱。

    “项目上的用款计划报了吗？”苏易这句话是问朱蓉。

    “报了。也按你的批示拨了。”朱蓉说。

    “那这些多出来的钱是咋回事？”这话苏易问的是彭学成。

    “我们是按照材料清单订的材料，但已经给了定金后，甲方说要换材料。”彭学成说。

    “材料说换就换？”苏易虽然不知道工程具体怎么回事，但这种已经定了的材料，总不能说句话就换吧。

    “焦经理说让我们报签证，然后在送公司审核定价。”

    苏易再一次听到彭学成说签证，就问：“签证是怎么回事？”

    在苏易的印象中，只有出国旅游需要办签证。

    “就是我们做了清单外的项目，让甲方签字，然后计入工程决算。”彭学成解释说。

    “这就是说，这些钱，甲方会认对吗？”苏易接着问。

    “是的。甲方签字后就进入决算了。算是增加的工程费用。”

    “还有其他事吗？”彭学成说了半天，苏易不但没听明白，还把自己弄得更迷糊。看来，工程的事，的确需要专业的人来管。苏易不想再继续迷糊，就换个话题。

    “还有，就是人工费，现在人工费已经涨了。以前，一个,小工一天40，一个大工一天70，现在，小工要50，大工要80.”

    “小工大工是啥意思？”没想到换了话题，苏易依然迷糊。

    “小工就是没有技术打杂的，比如搬运，整理现场这些力气活。大工就是有技术的，比如木匠，泥水匠，水电工。”

    “那小工一月也可以挣，”苏易说到这里，看了看朱蓉。中学数学成绩九分的苏易，不想动这个脑筋，万一要是算错了，这就尴尬了。

    “小工一个月1500，大工一个月2400。”朱蓉说。

    当时在国营企业，实习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是四百，而转正后的工资是六百。苏易公司的部门经理工资是四千，这在当时，已经是绝对的高薪。大约相当于二十多年后三十万年薪的高薪白领。

    而二十多年后，小工的日薪已经到到了二百八，大工的日薪已经超过四百。

    苏易记得朱蓉说过，这个项目人工费在整个项目成本的占比大概是15%，记住这个比例，是因为当时在银行提现有很多限制，但人工工资可以。而施工项目人工工资提现的比例就是15%。

    接下来，彭学成汇报了项目的进度情况，从汇报来看，项目目前进展非常顺利。工期和质量都得到了甲方的认可。

    彭学成汇报完，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像这种比较大的项目，项目部都有两个食堂。一个是工人食堂，一个是管理人员食堂。

    在工人食堂，工地上的工人可以记账，在以后的工钱中扣除。而管理人员的食堂，管理人员是不用给钱的。费用从项目管理费中走。

    但苏易不知道的是，项目上的食堂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和项目经理没关系，想拿到那根本不可能。

    “苏总，要不我们中午出去吃。这里有一家馆子，味道很好。”彭学成对苏易说。

    “ 不用出去，就在项目部的食堂吃。”苏易不喜欢在中午的时候去餐厅，公司也请有人煮饭。有时候苏易还会自己去厨房炒两个菜。

    “那就委屈苏总了。”彭学成说着起来，带着苏易几个往食堂走去。

    到了食堂，一个肥胖的男人赶紧过来：“彭总今天在食堂吃？你咋不说一声，我好准备一点。”

    “今天是集团公司的苏总来考察，老贾，你去弄的好的回来。”彭学成对老贾说。

    “集团公司的苏总？”老贾看了看跟着彭学成进来的几个人，想看看哪个是集团公司的苏总。

    “不用。有啥吃啥。不讲究。”苏易对老贾挥挥手。老贾这下确定，这个就是集团公司的苏总。

    管理人员食堂是桌餐，因为项目部也就七八个人。一个大圆桌，十二把椅子。

    因为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也不可能再加做什么菜，老贾就把做好的菜摆上桌来。

    白果炖鸡、红烧肘子、凉拌白肉、葱烧鲫鱼、木耳肉片、拍黄瓜、花生米。

    彭学成见苏易看着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说：“苏总，简单了点，简单了点。”

    苏易没说话，胡主任说了一句：“不简单，比公司的伙食好。”

    那个时候，三高的人还不多，人们更喜欢重油重口的东西，就俩字：解馋！

    老贾还从里面拿出了一瓶五粮液。“彭总，这是才买的，上次的一件已经喝完了。”

    苏易依然不动声色，但胡主任已经感觉到了苏易的情绪有了变化。

    以胡主任对苏易的了解，只怕彭学成接下来的日子有点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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