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各自的情绪与故事。

    有人控诉母子二人平日里行为古怪，似乎总是藏着什么秘密。

    有人提及自家丢失的小物件，虽无直接证据，但言语间满是指责与怀疑。

    更有几位年长者，以过往经验判断，认为他们的存在给村子带来了不祥之气。

    有的控诉、有的辩解、有的提出疑问。

    有的人情绪激动，指责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则冷静分析，试图还原真相。

    白黎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梳理着线索，寻找着破绽与漏洞。

    起码，她从众人的言语中得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1、这个村子叫石头村，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是一个受了诅咒的村子，村里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走出。

    2、地上的这对母子是1年前刚搬来的，因着孤儿寡母的缘故，她这个村长没少在各方面照拂。

    3、村民们对她的态度，被划分了年龄层次。

    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多是敬重和怜悯，有少数的不屑和猜疑。

    渐有老态的中年人，多为冷漠，少有敬重。

    正值壮年的年轻人，眸中多有厌恶和反感，甚至憎恨。但面上的敬重，却是滴水不漏。

    朝气蓬勃的小年轻们，敬重、好奇都有。

    而稚子们，眸中更多的则是恐惧。

    4、这半年时间里，夜里梦游人数增加，而且走着走着就死了。

    白日里更是有人会莫名突然变成石头人。

    半年来，人心惶惶，一直在调查这些事，所以才出了今日这事儿。

    5、她这便宜好大儿，名叫苏皓轩。跟她的感情似乎不大好，看向她的目光很复杂。

    有愤怒、有怀念、有委屈、有憎恶、有敬重，也隐隐有着微不可察的担忧。

    ————

    白黎只觉得，千人千面千心，复杂的很。

    等所有的村民们都发言完毕后，白黎转而又看向了中央的母子俩。

    “对于大家方才所言，王茹、张启明，你们母子，又有什么想要解释和辩驳的？”

    她的这话一出，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子身上。

    王茹紧紧地搂着孩子，眼中既有恐惧也有坚定，仿佛在这绝望之中寻找着一丝希望的微光。

    孩子抬头望向白黎，眼中闪烁着不解与无辜，他尚不能完全理解现在的事态。

    努力往孩子的身边靠了靠，王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缓缓开口。

    “各位乡亲，我们母子二人自问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作为外来户，做事向来更是谨小慎微。各位所言，大部分绝非我们所为。

    其中部分事件，全都是视觉误会而已。”

    “那你们如何解释梦游死亡和变成石头人的事情？”人群中有人发问。

    王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咬了咬嘴唇，“关于梦游死亡，我真的不知道原因。至于变成石头人，我们也感到很困惑。”

    白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搁置。

    不过，为了村子的安全，这段时间还请你们母子配合我们的调查。”

    王茹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答应。

    然而村民们却是不乐意。

    此时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不！我们不管！不管是不是他们，都要将他们赶出去！！”

    “就是他们来了之后，我们村子里才有的这种怪事，肯定就是他们！”

    “村长！村长！请求您将那妖怪跟她的孩子赶出去！赶出我们的村子！！”

    “对！赶出村子！”

    “赶出去！赶出去！”

    “赶出去！！！”

    “村长，你不能因为张启明是你的继承人，你就徇私为他们遮掩，而不顾全村人的死活！！”

    “不然我们就不承认你是我们的村长！”

    ……

    人群中越吵越烈，白黎危险眯眼，重重地在地上砸了一下手中的权杖。

    “安静！”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权杖也发出了一道浅浅的光晕，刹那全场消音。

    所有人的嘴一张一合，都惊恐地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黎手中的权杖。

    哎？

    这权杖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只是……

    她怎么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白黎目光沉沉，视线扫过所有人的眼睛，“我说过！不允许村里有任何人被污蔑，更不允许有任何人污蔑他人！

    你们双方的言语，其实都属于空谈，根本没有实际上的证据。”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自会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在此之前，你们若再有人私自对他们母子出手，别怪老身不客气。

    就这样，散了吧！”

    回头看了眼身侧的便宜逆子，“你，跟我来。”

    说着就要慢慢往回挪。

    苏皓轩拧了拧眉，竟是直接背起她往回走。

    他的背脊很宽，步子很稳，速度比她自己走快的多，但也并不是很快。

    一路上都很沉默，两人谁也不曾开口。

    直到回了那小石屋，白黎被放在床上，就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黑血。

    “娘，你怎么了？”苏皓轩的声音有些急切，甚至充满了担忧。

    白黎垂眸思索片刻，捋了捋所有的线索，这才摆摆手，“无碍。”

    她抬头认真地打量面前的人，眸中的神色也柔和了些。

    “皓儿，你是不是恨我，为何不选你做继承人？”

    闻言，苏皓轩眸中的担忧敛去，起身直接背过了身子。“谁做继承人，是娘你的自由，我有何可恨的？”

    白黎的视线落在他身侧的双拳上，微微叹息一声，“说实话。”

    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苏皓轩终是没能忍住，几乎是咆哮出声：“是！我是恨你！”

    果然么？

    白黎的思绪还未来及发散，苏皓轩已然转过身，红着一双眼睛怒视着她。

    “对，我恨你！你为什么要亲近我，之后又远离我？！

    宁愿去教一个什么都要从头学起的外来人，做你的继承人。也不愿意让什么都会的我做继承人？！”

    “我有什么比不上他张启明？！

    娘，我明明是您的亲儿子啊！为什么你宁愿亲近一个毫无血缘的人，也要将我寄养在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明明一个大男人，此时竟然哭得像个小孩儿一样。

    将所有听到的话抽丝剥茧，再结合自身的了解，此时的白黎哪里想不明白“自己”先前的打算。

    她伸手将人拉至膝前，抬手为他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轻声问：“既如此，又何须担忧我？”

    苏皓轩的身子微僵，别扭别过了头。

    许久又将脑袋转了回来，“您的身体……”

    白黎老神在在地坐着，等着他继续。

    “我已经看到好几次您吐血了。”

    白黎点头，面上依旧稳如狗，“还看到了其他的，对吗？”

    闻言，苏皓轩的眸子微闪，挣扎良久才开口，“我其实，有看到……梦游的人，他们来了这里。再回去的路上才……

    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白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你呀。”将人扶起来，拍了拍身边的石床。

    “坐，既如此，我便也没什么好隐瞒，都告知你也无妨。”

    等人坐下后，她就问：“我们石头村的历史，以及我为什么会受许多人尊敬，你是知道的吧？”

    你最好知道，不然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编啊。

    万一编得不对，活着没编到点儿上，自己岂不是是要露馅儿？

    哎？等等，她不就是她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己做自己，还会露馅儿吗？

    可是下一秒，这样的认知就再次被模糊掉。

    好在，她的好大儿没让她失望。

    “嗯，自是知道的。曾经我们村有一句谚语，石头村、石头心，无情人，无情村。是娘您打破了这里的诅咒，让这里有了情爱，有了温度。”

    白黎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握着权杖细细摩挲。

    指尖触碰到权杖上青色宝石的刹那，断断续续的碎片画面就涌入了她的脑海。

    这是……

    她拍了拍好大儿的手背，开始半真半假地信口胡诌。

    “这世上没什么是免费的，获得什么的同时，总要失去什么。将你送走，不过是因为不想你在我离开后无所依。

    届时恨我，总比爱我要好受些。”

    说完之后，她自己都吐槽。

    什么鬼逻辑？！

    如果是她的话，哪怕注定了最后要献祭，也是要亲自将儿子抚养长大，教他自强自立，教他责任和坚强。

    将选择交给儿子自己选，而不是私自为他做了所有的决定。

    甚至还自私地决定了另一个无辜孩子的未来。

    这一次，在意识即将被模糊的瞬间，白黎猛然运转精神力回击了回去。

    槽你大爷的，事不过三不知道吗？！

    脑子骤然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起来，下意识地抱头挣扎。

    这直接吓坏了身边的苏皓轩。

    “娘！你怎么了？！”

    片刻后，白黎再次吐出一口黑血，这才缓过了劲儿。

    摇摇头，“没事，你扶娘起来。”

    “娘，你……”

    白黎却是郑重看向苏皓轩，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孩子，对不起。这些年，因为娘的自私，直接剥夺了你的知情权和选择权，更是让你一直寄人篱下。

    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美好的家，和亲人的陪伴，我很遗憾。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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