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还有钱吗？”俞星染看他拒绝了自己的同时又把钱转了出去。

    两人离开了大排档往乐平街走，宋野喝了不少酒，不过他酒量应该不错，醉意不明显，他把手机丢进衣服兜里。

    “没有。”宋野如实道，侧头看向她，“同桌，你应该不忍心看着我饿死吧？”

    俞星染啧了一声，“给你带早餐。”

    宋野：“那我中午吃什么？”

    俞星染：“中午食堂我给你刷卡。”

    宋野：“那我下午呢？”

    俞星染咬牙：“下午也吃食堂，我刷卡。”

    宋野：“我偶尔会想吃个夜宵……”

    俞星染忍无可忍，“宋野你他妈的别得寸进尺，你不行你就下海挂个牌！”

    果然就炸毛了，宋野这几天以来第一次露出苦笑以外的笑容是现在看着俞星染磨着牙骂他。

    “哎，算了。”宋野叹了口气，“我不吃也行。”

    俞星染闭了一下眼，咬牙切齿的说，“偶尔吃一次也行，你想吃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宋野愣了愣，偏头看她。

    他刚刚真是开玩笑的，目的可能就是找骂。

    俞星染一脸为难，咬牙心一狠的模样太可爱了，于是宋野没说，忙点头，“好，我想吃就给你发信息。”

    “刚刚听你说，你养父是在雩阳捡到的你？”俞星染看着他，“我以前也在雩阳，那破地方小的要命，说不定你小时候那副倒霉样我还见过呢？”

    宋野笑了笑，“也许吧。”

    “哎你别说，那会我在雩阳还算得上一块区的大哥了，很多小弟的那种，没人敢惹我。”

    宋野点头，“你爷爷是支教嘛，谁敢惹？”

    俞星染皱眉，“你怎么知道？”

    宋野话锋一顿，说，“你平时住校，我又不住校，两隔壁的八卦早被听透了去。”

    俞星染深有体会。

    快走到乐平街的时候，俞星染不死心的又问，“你要不真……我借你点钱吧，利息算少点？”

    宋野以为她早放弃这个想法了，这会他都要分不清这人是想帮他还是真就单纯的趁火打劫了。

    “不用。”宋野说，“我又不止一个兼职。”

    俞星染震惊，“学生才是你的副业吧？”

    “没那么严重，就平时还给人代打游戏，单少价高。”

    俞星染属实没想到，多余她担心了。

    宋野轻轻的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不过，一码归一码，答应了的养我，别食言。”

    ‘养我’这个词刺激到俞星染了，一阵奇怪的心思往上涌。

    她不甘示弱的回撞回去，语气平淡的说，“能不能要点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宋野一脸无赖的说，“我无敌。”

    宋野脸颊通红，酒劲来的有点迟，也可能是心情舒畅了些，被俞星染撞了一下后走路都踉跄了一步，话也变得有些无厘头了，倒是意外的和钟越那群人有点像了。

    这玩意管传染？

    一开始俞星染还想着宋江河在家宋野会不会不自在，结果才想起来现在是宋野在家，宋江河被他整医院去了。

    “你还真是凭自己本事给了自己一个清净的地儿。”

    宋野就傻乎乎的冲她笑，俞星染被他传染的也傻笑了一下，随即一把将他甩在了床上，“要不是你今天心情不佳，你这模样我绝对给你拍下来！”

    俞星染回去后还刷了一套卷子，一点半才睡，即使是这个点，刷的那套卷子依旧还有一篇完形填空没写完。

    往床上躺下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半个小时前宋野给她发了条信息，简短的四个字。

    【宋野】：谢谢，真的。

    -

    开学后公交格外的难挤，第二天就迟到被熊博士念叨了一整个早课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所以今天俞星染非常明智的早起了十分钟，给自己留了等下一趟车的余地。

    刚下楼就发现了站在楼下的宋野，他正倚靠在围栏上打弱智游戏。

    听见动静宋野抬起头，“怎么这么慢？”

    俞星染：“……”

    一大早找骂？

    宋野自顾自的边玩手机边走，“快点吧，我饿了。”

    俞星染被他这副嘴脸气笑了，“你有没有一点有求于人的态度？”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别不自在。”宋野说，“九出十三归，我答应了，饭钱你算上，今后我还你。”

    俞星染啧了一声跟在他后面出了乐平街的小巷子。

    出了乐平街有一块不算热闹的早餐摊，三五家简单的包子铺，包子馅还没食堂的足，味道还成，能吃。

    买两个包子就能搞定的事，宋野非要坐下来吃豆腐脑。

    这家的豆腐脑是咸口的，学校食堂的是甜口的，表层淋一层蜂蜜，再撒点坚果碎，这么一对比，往上淋辣椒酱的越看越像黑暗料理。

    “这真的能吃？”俞星染皱着脸问他。

    “我能给你下毒么？”

    俞星染没动，宋野把自己刚调好酱的那碗给了她，“这家店开挺久了，从我来这就开了，我平时也来，这是南西唯一一家常年四季都有豆腐脑的店了。”

    “你试试，有点辣，不过本地人都能受的住。”宋野说，“我小时候，我爸……我和王亦泽也经常吃，这里味道还是比不上雩阳那家，不过那家早倒闭了，将就吃吧。”

    俞星染将信将疑的吃了一口，宋野调的辣酱加了酱油和花椒油，酱油调色，汤色黑乎乎的，味道却真没想象中的雷人，也不奇怪。

    她问，“你经常回雩阳？”

    算起来，俞星染有段时间没回去过了。

    宋野说：“之前一中又不补课，寒暑假都回去，高铁也就四十多分钟。”

    俞星染点头，“是挺方便的。”

    大热天，热乎乎的豆腐脑，无疑，两人吃完都是一头汗。

    出了门才想起来要赶早课，撒腿就往公交站跑，等到了公交站的时候，上一趟刚走。

    俞星染看了眼时间，放弃了。

    “你是不是有毒啊？”俞星染缓着气笑骂，“开学两次迟到都他妈因为你。”

    宋野扯起衣领散热，闻言，他一脸莫名，“我记得，开学这是我第一天上课吧？你哪来的两次因为我？”

    俞星染一顿，战略性的把刘海往后撩，“没，对你意见太大，仇记混了。”

    宋野：“……”

    到教室后，宋野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就去办公室找熊博士了。

    熊博士和二班的班主任正在讨论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参不参加五校联考。

    学校那边的意思是各个班主任投票，这次其他的四个学校都是省内的重点，和刚入选的附中还是有差距在的，考的太差容易受挫，不参加又认识不到差距。

    熊博士认为就应该适当打压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和其他学校的差距，免得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就开始飘，二班的班主任持相同意见。

    宋野站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熊博士正说到，“不知道咱们班第一能不能冲进前10，六中还养着两个竞赛班……”

    “要是能，我自掏腰包，自废四节晚修也要带他们出去狂欢一下！带了这么多届重点班，我的精神都紧绷过头了。”

    话落，宋野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熊博士抬起眼，看到他稍稍震惊了一下，什么时候进个办公室都会敲门了？

    熊博士坐回自己工位上，“进来。”

    “还挺守时，说三天就三天。”

    二班的班主任拿了教案就走了，办公室就留了熊博士和宋野，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空调没开，气息有些闷。

    “不敢多请。”宋野说，“怕冲不进前10，说好的狂欢，您别赖账。”

    这自信的样子熊博士倒很喜欢，不过冷水该泼还是要泼的，“你别太自信了，你以为那么好冲？这次五校全是重点高校。”

    宋野说，“没事，您不耍赖，其他的不用操心。”

    熊博士怔了下，欣慰的往他肩上拍，宋野下意识的躲开，看到熊博士变了脸色又不情不愿的把肩伸回去给他拍。

    熊博士如愿，一改语调，“你事情处理完了？”

    宋野点头，熊博士提醒道，“你点了这个头，就不要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带来学校了，身为学生，首要任务就是学习，就算天塌了，思齐楼也有五层，也有顶楼的那群老师给你顶着。”

    宋野始终没法跟着熊博士的毒鸡汤走。

    过了会，熊博士又说，“你是单纯来销假还是想找我聊聊？”

    熊博士甚至不知道宋野请假的理由，也不清楚他是正事还是骗假，只凭了一句语气不太对劲的‘对不起’，就在尽力的照顾宋野的情绪。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野明明可以直接旷课，却还是打了电话回来请假的原因。

    “销假。”宋野说。

    熊博士被拒聊也不失望，反而高兴。

    “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散打吗？”熊博士闲聊似的问。

    宋野摇头，“不知道。”

    熊博士语气平淡，“我那会心思重，压力大，往武术馆里待上一天，什么压力都给打没了。”

    “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宋野好一会没回话，静了十来秒，他嗯了一声，说，“知道。”

    “知道就行。”熊博士说，“你回去吧，高考倒计时已经贴了，把紧迫感提起来。”

    宋野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刚走两步，熊博士在后面喊道，“让俞星染他们几个赶紧给我把主干道的校专栏出了，那群吃饱没事干的领导这两天要检查。”

    “哦。”

    一班就钟越像个小媳妇似的坐宋野后面偷偷摸摸的观察他的表情，啥也没看出来，宋野也没说干嘛去了，不过状态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去提。

    说到校专栏，俞星染和熊博士一样的心情。

    校专栏的板报一节一换，开学第一个迎来的就是教师节，这回一班分到一块，好不容易教室里的被背诵任务占了，学校里的还给留着。

    俞星染真的想把教室前面那块倒计时的板子塞那位校领导嘴里，知不知道还多久高考？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伴随着下课铃，广播里开始播放青春励志歌曲，俞星染在讲台柜子里拿了工具。

    “我帮你？”宋野问。

    俞星染把粉笔和教工尺拿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就别跟来捣乱了。”

    俞星染叫了姜厘，宋野点头，“行，我刷会卷子，你搞完记得带我去吃饭。”

    姜厘眸子陡然瞪大，偷偷摸摸的拿手拱俞星染。

    俞星染注意的点和她的相反，她只听到了前半句。

    刷卷子？！

    俞星染把一套尺子给了他，“别张嘴说，想帮忙的都是直接上手的。”

    宋野自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尺子，另一只手又接过了姜厘手上的凳子，她俩一人一盒粉笔，一人一个黑板擦的跟在他后面。

    “林溪。”姜厘喊了一句从后门出来的学委，特意把脚步慢了下来，“去食堂吗？帮忙带个饭？”

    林溪摇头，挥了挥手里的牌子，“我拿了走读生的校卡，我去校外，你要想吃校外的我可以给你带。”

    “算了，你去吧。”姜厘默默的跟在俞星染和宋野后面。

    这会的主干道人潮涌动，刚打下课铃这十分钟，一大波住校生混在人群里面想往外溜。

    主干道两边就是校专栏，一班运气不错，分到的在左侧靠近初中部这边，下午这个点，恰好逢荫，隔壁的是理科一班。

    他们班长连框架都做好了，横平竖直，活像数据分析表，再看看对面的，一扭头就看见平行班的三个女孩子窝在一块，偷偷把视线瞥过来往宋野身上一扫然后红着脸转回去。

    俞星染看见了她们的栏目，正中央就是附中主楼大堂摆着的那尊孔子像，复刻的不错，能给个八十分，引人注目的是整体的文字竟然用的是甲骨文！正一笔一画的往上画！

    这得多久啊，俞星染想。

    宋野站下边递工具，姜厘从图书角抽了一本书在找合适的美文美句。

    这时，老黑夹着试卷从边上路过，走过两步又退了回来，“宋野？”

    宋野手里还举着尺子，闻言回头，老黑窜过来伸手捞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来，“我找你好几天了，你干嘛去了？信息也不回！”

    宋野一脸懵，“你什么时候给我发信息了？”

    老黑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就要掏手机，“我连着给你发两三天了，我还以为你开学了不带手机，我放学给你发的，你也没回。”

    宋野卡着死角看了一眼，老黑的昵称边上有个免打扰的图标，发的信息得划拉两下才能到底，大概三十来条。

    老黑余光瞥到一眼，大有深情被辜负的感觉，“我给你置顶，你他妈给我开免打扰？是人吗你！”

    宋野不动声色的把免打扰关了，“你找我什么事？”他看了眼被他卷在手里的卷子，“有题么？拿来我看。”

    老黑的思绪立马就被带偏了，摊开卷子给他，“这次五校联考我们学校参加了，我们老班的要求是咱班第一进前10，没进的话国旗下检讨伺候，我问过了，三中理科第一上回联考总分732，这他妈是人？”

    “这卷子我不知道老班从哪弄来的，我严重怀疑超纲了。”

    宋野大致看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不容易。

    他皱着眉，如果没让他看见这题还好，看见了就手痒，尤其是有挑战性但是又能摸到点回路的，他左右看了看，顺手拿了截粉笔在黑板左侧的空白处写打草稿。

    老黑撑着下巴看着他算。

    宋野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大部分的思路都是一样的，最后两人卡在了同一个地方，加入解题阵营的多了一个理科的物理课代表。

    数理化有相通性，三人埋头在讨论。

    “宋野，你干嘛不选理？”老黑纳闷。

    “文理分科填志愿的时候刚睡醒，随便填的。”宋野说。

    老黑瞪大了眼睛，“这也行？”

    “干嘛不改？”课代表也震惊，“还没上交都是可以改的，就算交了也能转。”

    宋野手指一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俩，“这你俩也信？”

    一中因为是艺术类学校，文理分科很早，高一开学一个月就分了。

    他确实是随便填的，不过事实上，那会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的未来，班主任说他应该选理，所以他就选了文，没别的理由。

    俞星染把姜厘找的那段美文抄完，回头凳子没了，另外半边框架也乱了，三颗脑袋埋在和理科一班的那块专栏中间，热火朝天的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俞星染眯起了眼，看了十来秒，没人回头。

    “我说你们仨干嘛呢？”

    三颗头抬了起来。

    老黑坐的还是宋野从教室里搬来给俞星染踩的凳子，他猛的起身把凳子挪了回来，“要用是吧？还你。”

    俞星染翻了个白眼，“清华北大就该现在给你们发录取通知书。”

    那块空白的地方被写满了算式子，她忍无可忍，“宋野，你他妈是不是来捣乱的？”

    宋野写了一半的式子察觉不对劲就擦了，同时腾出一只手很自然的揉了俞星染的脑袋一把，像是顺毛。

    “抱歉，等我算完这题可以吗？乖。”

    随即，气氛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只有边上的姜厘抿着嘴，右手搭在鼻下要表情奇怪的看着这边。

    宋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也愣了一下。

    老黑指着他俩，“你们……？”

    他班课代表也眯起了眼，“你俩……？”

    俞星染的刘海被他揉乱，他的手伸过来时碰到的那只耳朵也红了。

    静了两秒，她顺了下刘海，语气如常的说，“宋野，你摸狗呢？”

    宋野原本还尴尬着，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这之余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

    把那道超纲的数学题算完再把专栏画完距离第一节晚修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几人打着致力于校园建设的幌子想出校门吃个饭，结果惨遭拒绝，最后一伙人从操场围墙翻了出去。

    吃完饭再大摇大摆的从校门口进来的时候门卫大爷都在怀疑自己工作失职，什么时候给这几人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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