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五月。

    乌苏鱼品加工厂的大楼已经傲然挺立，先进的设备已经高速运转，各村各乡召集来的百十来个工人已经安全上岗。

    清扬辞职的消息是葛晶莹传回来的。

    葛晶莹做了件鱼皮裙子，乌苏里乡政府的宣传委员让她把鱼皮裙子拿到乡上，准备收购拿到F县博物馆参展。

    葛晶莹到了乡政府岂有不去看清扬的道理。

    宣传科在一楼，清扬的办公室在二楼，葛晶莹轻车熟路上了二楼，清扬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对桌同事。

    葛晶莹以为清扬出去办事了，正在门口徘徊要不要等等，里面的人问道：“您找哪位？”

    “我找何清扬。”

    “清扬，他已经辞职了。”

    “辞职？他辞职了？”葛晶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他辞职一周了。”

    葛晶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味过来，半晌，她整理了下乱七八糟的心绪，牵牵念的想到了碧波，肯定是为了盛碧波那个狐狸精才辞职的。

    “那你知道他辞职后去哪里工作了吗？”

    “小乌村啊，那个上亿的项目，他在那里忙呢。”

    “谢谢！”葛晶莹说了声谢谢，走下楼的时候头脑断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

    去的时候，一路上葛晶莹的心里想的都是鱼皮衣服参展，她感觉很荣幸，一路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

    回来的一路，心不在焉，变成了清扬彻底来到碧波身边，心里五味陈杂。

    当何熙和郑敏听了，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转而，何熙气囔囔地一招手，“晶莹，咱俩现在就去找清扬——我要问问他，放着好好的乡镇干部工作不当，给个私企当管家，能当几年——”

    葛晶莹开车带着何熙和郑敏到小乌村的时候，已经午饭时分。

    清扬在小乌村建设鱼品加工厂一年之久，不但大楼竣工，流水线设备以及工人全部上线，甚至产品已经生产出来。

    何熙知道清扬是受大学同学的委托管理公司，也知道这里盖了一座大楼，但他不屑于过来看，当葛晶莹告诉他大楼很壮观的时候，他并没有介意。

    壮观，还能有F县的乌苏里江大酒店壮观吗！

    这一年，清扬都住到了工地，没回家几次。

    当何熙站在大楼前，大楼上赫赫几个红色大字，乌苏鱼品加工厂，他还是被震慑到了。

    眼前的大楼外观雄伟气派，远比F县的乌苏里江大酒店豪华许多，而且规模大，一看投资商就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不是说一个鱼罐头加工厂吗，搞这么大阵势。”何熙自言自语。

    “师父，是鱼品加工厂，很多项目的，鱼罐头只是其中的一个产业链。”葛晶莹帮忙解释着。

    清扬并不知道何熙大驾光临。

    他在大楼的顶层有自己一百五十平米带厨房的套间，两室一厅，一个卧室，一个书房，客厅弄得很大，为了接待客户。

    当然，他办公室面积也很大，反正私企，清扬不想委屈自己，办公室搞了个两百平方，红木地板，红木家具，装修极尽奢华。

    别说在乡村，就算是在F县，也是少见的。

    这天，他把碧波叫过来吃饭。工厂有食堂，食堂的饭菜简单，家常便饭，百十来号工人在那里吃饭。

    清扬亲自下厨洗新鲜的江鱼，加工厂的鲜鱼都是养殖野生鱼的公司和渔民负责送过来，多数都是用江水养殖的江鱼。

    而清扬手里的草鱼是卢渔从江里打来的纯江鱼，他亲自宰杀，洗净，放到砧板上。

    “碧波，我做的鱼丸一口咬下去，汤汁混着劲脆鱼肉，那是渔港与大江的鲜、甜在嘴里爆发，真的，回味无穷。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一面说一面砍头去尾，刨皮起肉，麻利地剁肉成酱，又加入配料，用手掌快速拍打起胶，将拍打好的鱼蓉在手中揉搓着，从虎口间挤出丸状，“看到没有，要放入温水中凝固定型，滚开的水也是不行的，而后文火蒸煮至丸熟浮起，再煮几棵蔬菜，就成了。”

    “我的蛋炒香葱也好了。”碧波将菜盛出来，端到餐桌前，清扬的丸子汤也做好。

    一汤一菜，一人一碗米饭，边吃边聊，忽然，何熙气呼呼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郑敏和葛晶莹。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清扬还穿着围裙，起身问道，“吃饭了没有？”

    “气都气饱了，还吃饭呢！”何熙气势汹汹地走到清扬近前，碧波也急忙站起来，“叔叔阿姨好！”

    “不好！”何熙气囔囔地说。

    “爸，火气这么大，您也不能朝着碧波发——”

    “老头子，你小点声！”郑敏看到走廊里有来回走动的工人，急忙提醒。

    “师父，您消消气，听听清扬怎么说。”葛晶莹也急忙劝道。

    何熙咬牙切齿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辞职！干得好好的，那可是公务员，乡镇干部，以后有机会提拔到县里工作的。现在的工作多难考，别人争抢着要考的工作，你不打声招呼就辞职了！太任性了！”

    “爸，您看这里，一大摊子全权我处理，这一年多，我左右兼顾，又是乡政府的事物，又是企业各种运转，扒层皮。”清扬一耸肩，指了指角落里桌子上堆积的文件，“忙不过来的活儿。”

    “清扬，这里再好，办公室再大，设备再先进也只是私企，说倒闭就倒闭，经营不善倒闭的企业多的是了，还是公务员稳定，你回乡政府上班去吧，别在这里帮忙了，给多少钱都是暂时的，公务员那是铁饭碗。”何熙敲着餐桌，里面的汤水被震得荡出来。

    碧波听了也是一惊，“清扬，我也不同意你辞职，这里忙不开，你可以建议沈总应聘个高管过来管理，你看哪个大企业是老板自己面面俱到了，虽然你不是老板，委托给你，但你可以雇人来做你的工作。没必要辞职。”

    听了碧波的话，何熙第一次瞧着碧波顺眼了许多，“你看看，碧波也这么说吧，不止我自己说你。”

    “就算雇个高管，也需要我带一段时间。我，我这不是想——”他看了眼碧波，他想说，我这不是想跟你在一起吗，但他转念一想，这样说，只能让父亲更加讨厌碧波，于是咽了回去，改成了，“想，省点雇工的钱嘛！”

    理由非常雷人。

    几个人顿时觉得无语。

    “我已经把辞职报告打上去一周了，估计早就批下来了。当时我说得很坚决，肯定来企业，搞好企业。”

    “清扬，你头脑灵活，乡村建设需要你，我觉得你还是回去，赶紧给朱书记打个电话，看他把你的辞职报告呈递上去没呢？”碧波有点着急，企业虽好，也只是眼前的，她看中的也是长远的未来。

    “长远的未来不仅关乎个人，还关乎整个乡镇的前途命运，尤其乡镇的***，你这么年轻，没准哪一天就当***了。虽然官职不大，但干起事儿却不小，关乎在整个乡镇的发展。你思路活泛，求你了，你赶紧问问朱书记，辞职报告没有打上去的话，你赶紧撤回，回乡政府上班。这里雇人就好。”

    清扬见碧波都这么说了，便拿出手机给朱书记打了电话。

    朱书记唉声叹气道，“那天不同意你辞职，咋劝都不听，这回后悔了吧。但辞职报告已经拿到县里了，由于咱们县的研究生较少，所以吴县长说了，但凡研究生要跳槽，必须汇报给他。已经汇报上去了。”

    几个人一听，无比失望。

    “怎么办？”葛晶莹着急地问，她最希望清扬回乡政府上班，这样跟碧波接触的就少了。

    大家一起看向清扬，碧波抿抿唇，“清扬，你不是百科全书吗？”

    清扬想了想，“到吴县长那里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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