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

    天子周恪登基后，兴德年间，幽王周衍首次上朝。

    太乾殿外，群臣既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周衍来上朝，不意外的是都知道京中读书人如今都拧成了一股绳要斗倒韩佑，发难就在这几日，幽王岂会坐视不管。

    读书人其实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三省大佬可以自称读书人，没有功名只看过两本书的盲流子，也可以自称读书人，这个群体，可以在朝堂，可以在坊间，也可以在士林。

    表面上来看，东方鉴是靠骂韩佑获得了所有读书人的支持。

    实际上，就是韩佑弄的四季山庄，四季山庄里的四季学堂，四季学堂里全是可以读书的平民之子，就是这些平民之子，这些老百姓的孩子可以读书才是激怒“读书人”这个群体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最令人无奈之处，很多所谓的读书人其实并非世家子，其中有一小部分也是穷苦家的孩子。

    可正是这一小部分上岸的，出身普通的读书人们，甚至比世家子们更加愤怒。

    他们能够读书，付出了太多太多，也有着太多太多的机缘巧合，运气、心血，缺一不可，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竟然有和他们一样穷苦出身的家伙们，竟然不需要和自己那般拥有着逆天的运气就可以读书！

    这就是真正的矛盾，不可调和的矛盾，权利永远不够分，蛋糕永远不够大，阶层永远太多。

    如今待朝已不像之前那般文武分站两旁了，而是一排排，第一排都是三省官员，之后是六部九寺各衙署以及各道各州府过来的官员。

    周衍是天潢贵胄，站在了三省官员左侧。

    眼看着有太监出来鸣鞭了，又是一位皇子现身了，周贲。

    老三周贲身穿黑色绣蟒长袍，原本是要走到礼部右侧，见到了身穿麒麟袍的周衍在前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去，路过一众文臣时，众舔狗纷纷施礼，周贲礼貌回舔。

    双方还未舔完，太监已经鸣过鞭了，周衍第一个走进了大殿之中。

    他第一个进殿，按法理是没问题，毕竟他是皇子，天家血脉。

    但是吧，一般皇子不会这么干，会让一些资历老、官职高的老大人先进。

    更别说，他只是九皇子，三皇子今天也来了，就算第一个入殿，那也得是老三先进去。

    随着百官入殿，分站两旁，齐声施礼后，龙椅上的天子微微颔首，开朝了。

    值得一提的是两位皇子并非站在一起，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在文，一个在武。

    三省不动，六部一一出班奏事。

    议律、议法、议政事。

    论国、论民、论钱粮。

    朝堂上多了很多新面孔，新马仔，新大佬，新像是大佬实际是马仔的马仔，因为三省制抽调了不少六部九寺官员，许多衙署的空缺并未完全补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事情提出了很多，解决的没几个，不过比去年有效率多了，多很多。

    在这个期间，包括天子在内，无数人都打量着两位皇子殿下。

    同样包括天子在内，哪怕是那些暗地里支持周贲的文臣们，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兄，不如弟。

    年纪幼小的周衍是第一次上朝，穿着麒麟袍站在那里，目光极为平静，又极为警惕，每当有人往过去时，目光微微流转，仿佛入定老僧对视而来，令人不得不马上转过目光。

    除了那平静的目光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一个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哪怕是天家子孙也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气度。

    这个气度并不是气质，而是一种对政事的态度，不表明态度的态度。

    朝堂议论某一件政事时，周衍的表情会有一些变化，这些变化代表着不同的含义，或许是认可，或许是怀疑，也或许是否定，只是一直未开口过。

    最重要的是，这代表这位小王爷对朝堂上议论的政事，每一件政事，非但听进去了，还有一些见解，不，应该是很深很独到的见解。

    这种“气度”不是装出来的，在满朝堂的老狐狸眼里，这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是装的话，他们能看出来，就比如周贲。

    站在文臣那边的三皇子，就很努力的去“听”，去试图理解，去试图产生自己的见解，可脸上的表情与眼神，更多的是困惑。

    只是往朝堂上一站，高下立判。

    不过朝臣们对周衍的表现并不意外，哪怕是极为讨厌他的朝臣，也没有惊讶，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小子的老师叫韩佑，是那个年纪轻轻从显露声名到名震天下用了区区不到一年光景的家伙。

    眼看着即将散朝了，不少文臣看向了周贲，面带询问之色。

    本不应该望去的，只是有了意外，谁也没想到幽王也来了。

    注意到了这些人目光的周贲，轻轻的点了点头。

    点头过后，并没有任何官员站出来。

    周衍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周贲，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个细节，还以为会有人站出来攻讦恩师，或是对周贲大唱赞歌，谁知朝会依旧正常。

    直到午时到了，文武都宣布散朝了，周衍还以为自己的出现打断了周贲等人的计划时，一名禁卫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兵部军报，捷报，东海捷报！”

    东海捷报四字一处，群臣面面相觑，龙椅上的天子也是一脑袋问号。

    文武快步走了过去，从禁卫手中接过军报。

    军报被呈现到了天子的面前，老八定眼一瞧，先是面露错愕之色，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周贲。

    文武百官和百爪挠心似的望着老八，东海哪里有战事，无端端的，怎地还来了军报，还是捷报，没听说过舟师战船出海啊，总不能是未奏出战吧。

    如今算是百官之首的钱寂钱老大人不由开口道：“陛下，这东海捷报是…”

    “是捷报不假。”

    老八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望向周贲，欣慰的笑了：“贲儿，是朕轻瞧…好，好，想不到贲儿在东海，竟如此威风，朕的虎儿，朕欣慰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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