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明显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自面前人身上而来。
这种危险似不同于她想象中的那般,不是简单被裴家赶出去、被嫡妹报复。
这未知的感觉叫她心狂跳不停,更是突然意识到裴涿邂似是离她太近了些,近到她被他身上的气息尽数笼罩挣脱不得,近到她能清楚看清他眼底那意味不明的情愫。
她似即将要抓住什么,可最后却从指尖溜走,叫她指尖空空、心中空空,只剩不安萦绕在其中。
再开口时,她已有些慌不择路:“裴大人,我当真不是有意的,此事我本就不记得了,大人也合该心照不宣才是,更不该……告知我,幸而只是——”
她声音顿了顿,轻咳了两声:“幸而只是轻薄,没做什么更错的事,求大人念我是初犯高抬贵手,此事万不能叫妹妹知晓。”
她话音落下,却似有什么隐秘的关系,以阻挠不得的速度在他们之间初成,无论是她口中颇为习以为常的语调,还是她如今急忙慌撇清关系的态度,都叫裴涿邂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太过可笑。
他陡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竟因为这不该生出的感情,做了许多失态之事,到头来唯有他一人陷入其中,欣喜期待与恼怒失望也皆属于他一人。
他松开了扶着屏风的手,将苏容妘从被自己圈抱之势中放开。
“婵娘那边,不必你来提醒,我自不会叫她担心。”
他将自己强拉回本该身处的位置上:“昨夜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无论对我还是对旁人,还望苏姑娘自重,莫要行轻薄放荡之举。”
他回身几步在茶台旁坐下,伸手去拿茶杯时,他指尖还有些微的轻颤,但已被他克制住,落在苏容妘眼中,仍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好似方才步步紧逼之人并非是他。
“苏姑娘可还有事?”
苏容妘恍然回神,彼时的局促叫她有些来不及思考,想到什么便直接开了口:“大人拨来的两个侍女我用不上,被伺候着也有些不自在,大人还是将她们收回罢。”
他给的人,她不愿意要。
裴涿邂眸子微动,倒是不由得去想,若是薛夷渊送过去侍奉的人,她会不会也拒绝?
这种对比之下的难堪裴涿邂从未体会过,彼时更不想让自己心中所想被人察觉,故而冷声道:“随便你处置。”
他语气云淡风轻:“既不必叫裴府的人伺候你,便请苏姑娘自理自身,莫要再喝的酩酊大醉而归,反过来要叫宣穆伺候,他这般年纪应以学业为重,不该做侍奉之事。”
提起宣穆,苏容妘也确实被说的有些羞愧,再加之自己的底气也不是那般的足,她深吸一口气:“我知晓了。”
这话说完,也不等他再开口催促,便立刻俯了俯身告辞离去。
其实能听裴涿邂这般说,苏容妘心安了不少,他方才的那些反应叫她忍不住去猜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更是让她害怕,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这才派两个侍女来看着她。
醉酒后认错了人她心中属实懊悔,虽被好一通数落,但裴涿邂也是难得好脾气的没将她如何,这倒是叫她回去时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待见了那两个侍女,赶紧狐假虎威地将人请走。
今日夜里下了一场雨,苏容妘回去后早早便歇了下来,她心中暗暗庆幸,幸而昨日便去烧了纸,否则瞧如今的天气说不准要下上好几日的雨,错过了中元节可不好。
夜雨随着风吹刮进阁楼之中,将烛火吹动摇曳的厉害,直至蜡油低落最后一滴,这雨水才终于转小了些。
裴涿邂只睡了两个时辰,梦里却光怪陆离连这短短两个时辰也不叫他睡踏实。
那不为人知的冲动在心里叫嚣着,他的自尊不愿叫他承认自己的堕落,只能千方百计将一切心绪尽数强压下来。
他出门时,随从在他身后为他打着伞,官帽上双翅随着他顿住的脚步轻晃了晃:“叫人给苏姑娘备上几把伞。”
他这话落的随意又自如,这莫名有股水到渠成般的关心叫随从一愣,险些跟慢了一步叫家主淋了雨。
不过他这吩咐倒是确实派上了用场。
苏容妘在收到下人送来的三把伞时,也是稍稍一愣,回身面对宣穆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这回你去学堂之时,不必担心淋雨了。”
从前她与宣穆用的都是蓑衣,可如今宣穆是要入学堂,这蓑衣便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她在裴府住下来后,实际上嫡妹只给了她一间屋子与每日餐食,其他的东西都未曾准备,更不要说准备伞。
她如今与宣穆用的一切东西都是从前的行李,幸而她当初要求嫡妹派人将东西一件不落全给她拿过来,不止是寻常所用的物件,更有带着她与阿垣回忆的旧物。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的不停,钦天监的人说许是要断断续续下上半月,若真是如此怕是庄稼要毁,冬日里许是要闹饥荒。
皇帝是篡位才坐上了龙椅,对天灾天象尤为在乎,在朝堂上不好如何,但下了朝却是留下裴涿邂等诸多重臣在养心殿之中商讨此事,无外乎是怕有心之人借此事为题生出乱子。
连带着朝中事议到了中午终是才停歇下来,裴涿邂撑着伞走在宫道上,因他身量欣长,袍角沾染上了些雨水显得绯红的官服颜色更深了些。
只是刚绕过拐角,便看见薛夷渊身着甲胄立在雨中:“裴大人,下官送您出宫。”
他未曾打伞,细密的雨水落在他的甲胄上,倒是让他莫名有了中孤注一掷的气势在里面。
裴涿邂握着雨伞手柄的力道稍重了些,面上神色亦是冷了下来。
他没说话,可薛夷渊却是稳步跟在他身侧,似是犹豫再三,这才开了口:“裴大人,妘娘如何了?”
“薛统领难道不知要避嫌?”裴涿邂语气里透着讽刺,“她是好是坏,薛统领都不应该过问。”
薛夷渊一时的语塞没答话,但却还是跟了上去,苦笑一声:“我知道,裴大人定会将我险些轻薄她的事告知她,她现在一定恨不得骂我几句解解气。”
说不准,还会像少时那般要打他几下出出气。
可这话在裴涿邂听起来却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是苏容妘与薛夷渊的两情相悦被他给拆散,甚至自己还做了苏容妘的替身,享受到了本该属于薛夷渊与她的亲近。
他既因得到了这短暂的甜蜜而愉悦,却也因意识到是自己占了旁人的便宜而自恼。
他不屑将自己落入这般境地,仿若会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一直因这般小恩小惠而沾沾自喜,他冷声道:“苏姑娘倒是没气你,反倒是跟我走了,熟睡之时也念着你。”
薛夷渊略一愣神,心中的疑惑与控制不住的欢愉一同升起。
在短暂的功夫里便已在欣喜与自贬之中反复跳跃。
可他仍旧维持着理智:“裴大人莫要说笑了,她明明不喜我的,怎会如此。”
裴涿邂听这话更像是他故意谦虚的挑衅,可还是道:“我听的清清楚楚——”
“她唤了两声,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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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享受到了本该属于他们二人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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