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璟把睡衣放在一旁，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轻车熟路的从他手上拿过酒来，仰头就是一口灌下去，黎川也没心思注意这是被他先喝过一口的酒，索性重新开了一罐，两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林无璟把酒放在茶几上，扭头看他，语调柔和问道:“我开始了。”

    黎川回看他，点了点头。

    林无璟:“心情不好？”

    黎川无声地点头，拿起手上的酒一口气喝完，又开了一罐，刚要递到嘴边就被林无璟伸手阻拦:“该你问了。”

    黎川想了很久，吐出一句话:“你有失去过什么亲人吗？”

    林无璟眼神黯淡下来，仰头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酒，捏得易拉罐咯吱作响，说:“有。”

    黎川像是被他的回答惊醒一般，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他看着林无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还这么小，什么时候失去的？黎川没有继续问，他只觉得今天自己有些失态，就不应该在这时候答应跟他玩这个破游戏的，至少等他清醒的时候再玩，他怕自己酒后乱性，问太多林无璟不想回答的问题。

    林无璟不管他想什么，继续问他:“因为什么心情才不好？”

    黎川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他，表情有些难以压制，林无璟很想抱着他让他把情绪彻底发泄出来，这种压在心里的感觉他体会过，除了折磨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黎川扭过头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他说话声开始轻微颤抖，耳根后的筋脉因为忍耐变得异常明显，林无璟紧紧捏着的拳头恨不得连骨头都捏碎，他心里像被什么利刃狠狠绞着一样疼痛难忍。

    看到黎川这样，他抬手擦干净眼眶里即将迸发出来的眼泪，终于抬起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黎川湿着眼睛回头看他，林无璟看到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他就跟着红了眼眶，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川转过身来，嗓子沙哑着跟他说:“我小师弟今天早上失联了，他是除了我爸妈和师父以外，是我最亲的人，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今天游于告诉我他失联了，在太平洋海域上，那是他最后发来的消息。”

    提到游于，林无璟已经猜到了黎川口中的小师弟的身份，游于是缉毒警，小师弟是在太平洋上失联的，按照他在国外的记忆里那个刀疤哥曾经跟他说的路线，小师弟应该是去了银三角一带。

    所以刀疤哥也是中国警察，他也是卧底过去的，最后他怎么样了，去了哪里林无璟不知道，自从他把路线图给林无璟之后林无璟没再见过他，他们永远是黑暗里那束唯一的光，当这束光再也无法亮起的时候，他们自己的生命也已经到了尽头，然后又是一束新的光亮起，循环往复，从未消失。

    林无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陪他喝了一罐又一罐的酒，直到黎川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直到夏夜无声；直到万家灯火相继熄灭；直到黎川趴在茶几上抬不起头来，他晃了晃黎川的手臂，试探着喊他:“黎川，黎川？”

    他知道今晚黎川醉得厉害，他把眼泪和着酒一起咽进肚子里，再加上心情越糟的时候喝酒越容易醉，他今天喝了不少，现在算得上是醉到不省人事。

    林无璟将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又给他脱了鞋，盖好夏凉被，把空调温度调到室温偏上一度，坐在床边注视着他的脸，微微蹙眉之际伸手给他抚平皱着的眉心，不知道是什么作祟，他鬼使神差的低头，在他紧闭的双唇上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黎川动了下，吓得他倏地起身，脑子顷刻间无比清醒，他立马蹑手蹑脚的退到门口盯着黎川，确认他没醒之后才关上门走出去。

    林无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五味杂陈，他心痛黎川，他的黎川不应该活在盔甲之下，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能和他光明正大相处的机会，他一定要跟他有个美好的未来，他们都会好好的，林无璟心里祈祷着，只要他不死，黎川就必须活着。

    想到这，林无璟腰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着掀开衣服，那个丑陋的东西也面目狰狞地盯着他，好像他们用着同一张脸一样，林无璟厌恶这个让人恶心的疤痕，疤痕四周泛起一片殷红，他今天没把药带在身上，刚才喝了不少酒，又开始发炎了。

    林无璟扯着嘴角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用冷水冲刷着腰上的伤疤，那里逐渐变得滚烫，疼痛仍然没有消减，本来以为得到了黎川的一个吻算是今晚最美的礼物，没想到这个礼物的代价是让他痛一晚，那也值了。

    林无璟三两下洗漱完，强忍着腰上的疼痛，以最小的声音回到自己卧室，他平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直到第一缕阳光撒进来，腰上的疼痛逐渐消减，他这才换上自己的衣服去洗漱，给黎川做早餐。

    黎川是被闹钟吵醒的，他睁开眼，看到身上的夏凉被，还有摆在床边整整齐齐的鞋子，脑海里零碎的记忆开始一块一块浮现出来，昨晚他好像在林无璟面前哭了，但是？

    林无璟是不是也哭了？

    黎川揉了揉太阳穴，后脑勺疼得厉害，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他知道是林无璟提前给他送来的，看着紧锁的门，黎川拿过水杯喝了一口，嗓子里舒服多了。

    穿上衣服站在洗漱池前，哭了一夜后黎川成功获得一双肿泡眼，不知道是不是记忆混乱，黎川冥冥中感觉昨晚自己的嘴巴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很舒服，而且很温柔。

    他越想越觉得有些变态，甩了甩脑袋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刚走到客厅就看见林无璟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上来一碗小米粥，黎川看他险些失了神，替他接过小米粥，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两人面对面坐着，黎川莫名有些不大自然，林无璟看上去倒是还可以，仿佛昨晚的事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昨天晚上，我……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黎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开始不自信了，说全然不记得是假的，至少他丢人的那一部分还记得很清楚。

    林无璟回想一下，嘴角不自觉扬了一下，把醒酒汤推到他面前，说:“不算太丢人吧，还能接受。”

    “喝完粥把汤喝了，不然醉倒在局里，那才叫真的丢人。”

    黎川:“！！！”

    “好小子，敢取笑我了是吧，昨晚的事别告诉其他人，包括小锦鲤。”黎川冲他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堂堂正正的大队长在家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林无璟乐着冲他点头:“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吃完后黎川收了碗筷，拿上钥匙给他开门让他先出去，今天的太阳好像没那么热，暖暖的照在林无璟的身上，也照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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