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是在家，不过……我们家老梁是个闲不住的人，别看病退了，可还是想要发光发热。”

    说着，梁夫人看向二楼的方向。

    此刻，梁奋斗正在楼上给一群孩子上课。

    方林插话说道：“阿姨，梁工程师退休以后，难道是当起了课外辅导员？”

    梁夫人哭笑不得道：“按他的话说，这把老胳膊老腿干别的不行，给兴趣小组的孩子们上上课，还是可以的。”

    “吴厂长，小同志，你们先进来，我这就上楼叫老梁。”

    没过一会儿，一群孩子从梁奋斗的书房里出来。

    十分有礼貌的梁奋斗爱人告别。

    “老吴，你可是个稀客，自打我退休，你还没登过我家门呢。”

    不一会，年过五旬的梁奋斗顺着楼梯走到一楼客厅。

    吴胜利说道：“我听出来了，您是在数落我不关心退休老同志，梁工，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你也清楚，咱们国家的经济改制已经到了攻坚阶段，无线电厂又是行业里的龙头企业，所以……”

    “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这位小同志是？”

    梁奋斗坐到沙发上，接过爱人递来的茶杯。

    方林站起来，客客气气地说道：“梁工程师你好，我叫方林，是……”

    “你就是方林！”

    梁奋斗正要喝茶，猛然间听到方里的名字，顿时露出异样的目光。

    人的名，树的影。

    方林这段时间折腾出不少事情，其中部分事情和无线电厂有关。

    梁奋斗多少听说了一些。

    给无线电厂拉来了一大笔订单，从半导体企业变成家电生产企业。

    为此。

    不少人在背后指责方林和吴胜利都在瞎胡闹。

    方林的态度依旧客气。

    自己的这点能力和梁奋斗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梁奋斗是夏国第一台数控机床的研发人员。

    方林对梁奋斗甚为钦佩，借了吴胜利的光，今日特来拜会老专家。

    一番寒暄过后，吴胜利旁敲侧击地道明来意。

    方林打算联合一大批退休技术专家，高级技工，利用现有各项条件，尝试着研究国产四轴数控机床。

    同时，吴胜利讲出方林一年前就着手，进行国产四轴数控机床的原理研究。

    “不用说得这么深奥，四轴数控机床和五轴数控机床，没你们认为的那么神秘，难度不是机床构造原理。”

    不同于几位厂长和书记表现出的震惊，梁奋斗听到方林打算自主研发国产数控机床，脸上没有任何动容表情。

    仿佛根本不在乎一样。

    吴胜利纳闷道：“梁工，高端数控机床的研究难度不是结构原理，又是什么呢？”

    “软件程序。”

    梁奋斗吹了吹灰茶杯上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许在你们看来，四轴机床和五轴机研究的最大难度，在于了解它的技术核心和内部构造，简单来讲，就是搞明白这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

    “殊不知，数控机床的核心在于数控二字。”

    “数控放在前面，两个字应该给出了答案。”

    梁奋斗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说道：“数控机床的数控，指的是数字控制系统。”

    “机床制造难度不在于了解原理，而在于我们能否研究，符合标准的数字控制程序。”

    “机床的软件程序，直接影响着数控机床的几大核心组件，加工程序，数控装置，伺服驱动装置，机床主体结构，各类辅助装置。”

    “同时，数控机床研究涉及了大量计算机理论，半导体技术，老吴，我说别的你可能听不懂，处理器你应该能听懂。”

    数控机床使用了大量的微处理器，等级越高，对微处理器的要求也就越高。

    通过微处理器对自动化程序进行程序化软件控制。

    当初，夏国第二代数控机床研究为什么陷入低谷，原因不仅是苏熊撤走专家。

    国家遇到经济困难，更因为缺乏这些领域的人才和技术储备。

    四周数控机床涉及的领域和人才无比庞大。

    机械，自动化计算机，半导体又会细化出几十个门类，上百家配套企业。

    第二代国产集团项目虽被取消，梁奋斗离开项目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国产新型数控机床的研究。

    可惜，人力有尽时。

    高端数控机床设计的方方面面，不是他一个人，或是一个部门能够解决。

    光电解码程序，温度传感器，电压传感器。

    单是传感器一项，涉及了十几种分类传感器。

    吴胜利听得满头雾水，只知道目前研究四轴数控机床，可谓是难如登天。

    “小同志，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任何想法都要尊重现实。”

    梁奋斗长叹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国产数控机床的研究进展，也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或许过个十几年，我们可以制造出国产四轴机床，甚至是五轴机床，但绝对不是现在。”

    梁奋斗面无表情。

    声音中流露出无奈的凄凉和绝望。

    多年来，梁奋斗一直是人在无线电厂，心在数控机床领域。

    高端数控机床的难点总共为两大类。

    编程和程序操作。

    加工过程中的刀具选择，各项操作数据设置，全部需要准确计算。

    没有完美的技术程序。

    一切都是枉然。?

    方林淡淡道：“梁工，您明天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我能不能将家里的计算机搬到您这里？计算机储存着我的设计图。”

    “看完设计图，咱们再来讨论国产四轴数控机床，目前具不具备研究的可能性。”

    “你家里有计算机？”

    梁奋斗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异样的反应。

    开什么玩笑。

    个人家里怎么可能有计算机。

    就连那些高级干部家庭，也看不到计算机这类洋玩意。

    “明天我在家等你，你把计算机搬来，我要看看你这个年轻人对于数控机床技术的领悟能力，到底有多少。”

    不等方林讲述计算机的来路，梁奋斗再次端起茶杯，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计算机是怎么来的，跟梁奋斗没有半毛钱关系。

    梁奋斗只想知道。

    这个懂得用计算机绘图的年轻人，能搞出一张什么样的机床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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