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许你看得清明，不许我视夜如昼吗？”张乐乐优雅地笑了一笑，她的瞳孔渐渐扩大，眼白逐渐消失，她转头看向了巨兽，露出了令人恐惧的阴冷表情。

    “对抗？逃？”张乐乐背对着宋平，气度却和刚刚大不相同。

    宋平吹了吹宋蝶的眼，让她也能看清世界，他转过头来，看向高台上的罗忠。

    “仙兽，赐予我力量！”罗忠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他拿了一把仪式性的小刀，袒胸露怀，正在自己的胸膛上切割着，并将鲜血洒入那碗中。

    宋平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他之所以感到不解，是因为他深刻地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罗忠在试图与这头恶兽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可问题是，这场祭祀的礼仪是错误的，宋平感觉到某些知识在自己的皮肤之下翻涌，但他眯起眼睛，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这头仙兽要吃五情、五精、五心、五杂。”张乐乐退了一步，淡淡地叙述道。

    “爱、悲、惧、怒、惊是为五情；勇、毅、善、思、奇是为五精。”

    “贪、妒、恨、傲、赌是为五心；忧、急、伤、疑、丧是为五杂。”

    她语速极快，像是流水倾泻而出：“若是缺了一样，此礼必不得成，会逢反噬，轻则失心，重则失魂。”

    宋平疑惑地看着她：“这是何来？”

    “我不知道，只是，我只是知道……”张乐乐眼神顿时重新聚焦，她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罗忠的仪式在黑暗中继续，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狂热，随着他将自己的鲜血洒入碗中，那巨大的青灰色碗状物体开始形变，如同柔软的发酵面团一样，一点点地膨胀起来。

    突然，膨胀的青灰色黏液一顿，随后迅速变得干瘪，罗忠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的惨叫声在黑暗中回荡，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啊！啊！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罗忠的声音变得扭曲，他的皮肤开始出现裂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挣扎着要冲出来。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扭曲，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的腹部高高鼓起，五脏六腑膨大，以至于腹腔被生生撑裂，衣衫被扯烂，一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他的双眼变得血红，惊恐万状的惨叫声变得愈发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低哮，好似那猎犬在威吓着草丛里的饿狼，那声音越来越大，气流鼓荡，最终爆碎开来。

    “仪式失败了。”张乐乐挑了挑眉头，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是那么陌生：“他正在遭受反噬。”

    下一秒，那头巨兽猛然向着罗忠冲去，转瞬间便将他融入了体内。

    “啵啵啵……”

    巨大的气泡声在青灰色的黏液中炸开，一个个被吃进去的人类此刻都被吐了出来。

    可它们已经不再拥有人类的形态和理智，他们变成了一种怪异的生物，外表灰绿，肢体柔软，像蛇一样在地面上快速爬行，追逐着还活着的宾客。

    “呛啷啷……”

    剑光一闪，眼前扑来的灰绿色生物就被斩成了两片，是宋饴出手。

    可就在此时，生物的两片残骸却纷纷扭动，蓦地化作两个怪物，一左一右朝着宋平攻来。

    “逃！”

    宋平大喊了一声，舞动着桌上的巾布，兜头就把两个怪物罩住。

    怪物身上全是粘液，那布匹一罩，可就再摘不下来了，它们的躯体也没有坚硬和锋利的地方，布匹似乎阻止了它们的感知，让它们胡乱地扭动起来，活像是被钓上岸的泥鳅。

    “利器对抗不了它们，钝器估计也不行，除非火攻，或是爆炸。”

    宋平心中暗暗思索，宋饴和宋蝶也学到了他的方法，两人把四周的巾布都收集过来，用以阻挡那些怪物，在黑暗之中，只有他们四人能够看到，而其他宾客只能在惊恐中迎来死亡。

    四人一路且战且退，撤向了罗府的入口处。

    一路上张乐乐都在收集油脂和火把，并且不断点燃四周的可燃物。

    好在罗家的筵席受到胡人影响严重，餐桌上都放置了牛油来搭配烤馕，这些凝固成块的油膏完全可以做为助燃的燃料，尤其是在浸润了布匹之后，更是能够燃烧很长时间。

    就这样，张乐乐不断点燃四周的宅邸，不断把布匹沾上牛油，点燃后抛下当作阻碍。

    一时间四人的行动速度获得了极大提高，那些怪物也似乎知难而退，放弃了追捕他们。

    罗府再大也有尽头，而且四周的宾客仆役也都是绝佳的诱饵，在惊声尖叫和死亡的欢送声中，四人一路畅通无阻，还顺道去马厩里牵走了坐骑。

    身后，火势迅速蔓延，形成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怪物们被火光和热度所阻挡，它们在火墙外扭曲着、挣扎着，却无法穿越火海，火光驱散了方寸之地的黑暗，一些宾客依循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侥幸逃出生天。

    “小心！”宋平大声警告，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看向罗府的外面。

    “杀啊啊啊……”

    当四人骑马冲出罗府的瞬间，喊杀声和箭矢的破空声突然响起。

    “咻咻咻……”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了箭矢之前，无论生前是怎样的高手，这一瞬间的突袭，没人挡得住。

    黑莲教的教众们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他们看到四人骑马冲出，立刻挥舞着武器向他们扑来，这些教众的目的很明显——阻止任何人逃离。

    前狼后虎，不少刚刚逃出来的宾客又被吓退了回去，眨眼间就发出惨叫。

    这是一场埋伏，黑莲教早就知道这会发生。

    宋平心念电转，身侧的宋饴和宋蝶驭马如风，手里快剑舞动，如同匹练般的银色剑光挡下了箭矢。

    “不要恋战，我们走！”

    宋平看向天光，此刻天晴月明，光线正好，黑莲教的教众有着充足的能力捕猎众人。

    他没有犹豫，挥舞着长剑荡开飞矢，拨转马头撞飞了几个袭来的敌人，海碗大小的马蹄狠狠踩踏，瞬间就将人骨踩断，鲜血从肌肉中爆出，像极了摔碎的颜料包。

    “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被抛在脑后，宋平带领着宋蝶、宋饴和张乐乐猛地冲向一个相对薄弱的包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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