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声声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笑意，还是妈妈懂她。

    她的眼神在病房里流转，视线突然与沈砚的眸光撞了满怀，从前的种种在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眼眶突然又热了起来。

    她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沈砚的眼睛，心虚，她太心虚了，她还很愧疚，很难过，很想哭，很开心，也很庆幸，总之，心情很复杂。

    察觉到她的闪躲，沈砚心中一涩，但更多的是对她复杂的神情感到疑惑和好奇。

    此时不便询问，他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医生检查了一番，给家属留了几句关怀的话，而后就带着护士离开了。

    祝声声挣扎着要下床，“爸爸妈妈，我已经好了，头也不疼了，我想出院，不想在医院待了。”

    祝闻衫按住她，“声声，医生说了，你需要在医院再留院观察一晚上，明天才能出院。今晚你妈妈会留下来陪你，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程媚也说：“是啊，声声，你乖，留院观察一晚，如果今晚不发烧，头也不疼，那明天一早，一大早我们就出院，行不行？”

    “妈妈……我不想留在医院。”祝声声眼含晶莹，一副似哭似不哭的模样，“我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闻着心里难受。”

    六年前出车祸在医院住了整整三个月，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医院了，一想到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她心慌的厉害。

    她这么一说，程媚也想到了当年那段痛苦的时光，她安抚地揉揉祝声声的脑袋，“行，你不想住院咱们就回家，反正有家庭医生，今晚就让家庭医生留宿客房，随时观察你的情况。”

    “好。”

    程媚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让祝声声的室友们心情复杂。

    时子晴和顾窈心中感叹，祝声声有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她们的妈妈也不差，而月蓁，她很羡慕，羡慕祝声声有妈妈，并且她妈妈真的很爱她。

    祝声声如此厌恶医院，沈砚也从中猜到了些许，他眼神放在祝声声身上，眸光里充满了心疼。

    炙热和强烈的目光落到脸上，祝声声不是没感觉，她悄悄抬眼，一下子与沈砚的目光撞在一起。

    霎那间，祝声声的脸红到了脖子处。

    沈砚淡笑，眸子里全是爱意与宠溺。

    两人的小动作没躲过祝以程锐利的鹰隼，凌厉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而后看见父母默认的动作，瞬间泄了气。

    罢了，沈砚配他妹妹，勉勉强强吧。

    从医院出来，沈砚和祝声声的室友们各自离开，祝家人则是回了御鹤兰庭。

    坐上车子，祝声声脑海里还是沈砚临走前给她留下的手势，看手机？难道手机里给她留了什么情话？

    她下意识打开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连上车载充电器，等了大概两分钟，手机才开机。

    祝以程：“怎么？又要和沈砚发消息了？”

    “没，我问问我室友她们有没有到学校呢。”祝声声偷瞄了祝以程一眼，发现他在专心开着车，迅速将聊天画面切到了沈砚的那个界面。

    果然，沈砚给她发了消息。

    ［声声，没来得及和你说话，我好难过，我想你，想见你，想你想的发疯，到家了和我打视频］

    一句话读完，祝声声红了脸，也红了眼。

    她不敢想象，没有她的那些年，沈砚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

    当年沈砚离开，她一路追到了镇子边界，而她杳无信讯五年，沈砚该有多难过。

    沈砚。

    失忆时念着这两个字，心中全是甜蜜和爱意，如今，念着这二字，除了甜蜜和爱，剩下的是心疼和亏欠。

    “吧嗒”一声，一颗泪珠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祝以程眼睛利的很，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声声，你哭什么？你告诉哥，谁欺负你了？谁欺负我家声声了？”

    祝声声摇头，声音微哑，“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她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么多年来沈砚承受的一切？

    回到家，祝声声最终没有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家人，家人已经习惯了她失忆，而沈砚才是这件事的最大受害者，她想将这件事第一个告诉沈砚。

    上了楼，倒了杯牛奶，她坐在粉色的飘窗前给沈砚打了视频电话。

    视频响了不过三秒，那头就接了起来。

    “宝宝，你到家了？”

    “到了，刚才在车上我哥坐我旁边，我才没给你回消息。”

    沈砚淡笑，声音温柔到能掐出水来，“猜到了，现在头还疼吗？困不困？想不想睡觉？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听到沈砚充满爱意的声音，祝声声眸子里一下子漾出了泪意，声音哽咽道：“不疼了，可是我心情一点都不好，沈砚，我好难过好难过，沈砚，我难受，我一想到这么多年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就心疼。”

    “我没事，你……”话说到一半，沈砚突然反应过来，她的眼神和她话里的意思都在告诉他，她想起从前了。

    沈砚急急追问：“声声，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嗯。”祝声声坚定点头，泪眼朦胧笑道：“沈砚，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经过篮球这一砸，我竟然因祸得福，把以前的一切全都砸回来了。”

    “声声……”沈砚声音突然喑哑，眼眶瞬间泛红，“声声，我想见你，我现在就想见你。”

    “好，你来御鹤兰庭，我出去等你。”

    “你先别下来，等我到了你再下来。”

    “嗯。”

    这一次的见面与以往每一次见面都不同，以前是男女朋友约会见面，而这一次是，属于年少的祝声声和年少的沈砚久别重逢。

    御鹤兰庭转个弯就是宽阔的沿河花园，祝声声与沈砚约在了这里见面。

    “声声！”

    祝声声回头，只见平日里的端方公子竟失了分寸，跨着长腿，半跑着朝他这边走来，甚至不过三步，他就走到了自己身边。

    沈砚一把抱住祝声声，好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不是好像，于他而言，祝声声就是他从前珍视、杳无音信多年、如今重回他怀抱的珍宝。

    飘荡着的芦苇已经长了浅浅的绿意，迎风招摇苇杆正好奇地观察着小情侣的一举一动，岸边的垂柳，粼粼的江水，似乎都在为青梅竹马的久别重逢而欢呼。

    沈砚抱着祝声声在河边站了许久，直到祝声声站得腿麻了，他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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