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科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陪笑道：“区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您能帮我们协调一下。”

    叶子枫没再说别的，点了点头。

    吕科锋走后，叶子枫看着这份资金拨付的申请以及后面附上的项目明细，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他摸起电话给吕科锋打了过去，问道：

    “关于这些项目，谁最熟悉？是孙民吗？你一会叫他来一趟，或者如果你熟悉，你回来挨个给我说说也可以。”

    吕科锋想了想说道：“区长，我让孙民过来一趟吧，他是项目科长，他最了解情况。”

    “好。”叶子枫挂了电话。

    过了十五六分钟，孙民敲门有点怯生生地进来：“区长，吕局让我过来找您。”

    “嗯，孙民啊，来，坐。”叶子枫起身，给孙民倒了杯茶递过去。

    “区长，不用不用.......”孙民惶恐地半弯着腰接过了茶杯。

    叶子枫坐下，问道：“孙民，我问你几点情况。”

    孙民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双腿并拢，用力地点点头：“区长您问吧，我言无不尽。”

    叶子枫看了看附件上的项目，问道：“这些金额，有几十万的，有十几万的，也有五六十万和过百万的，这些资金的数额是根据什么标准来定的？依据是什么？”

    孙民犹豫了一下，说道：“区长，倒没有特别具体的标准。”

    叶子枫此时也早已明白了“啊俺的弟”是什么意思，问道：“不明确具体的话，也总要有所依据吧，比如研发投入等？”

    孙民摇摇头：“也不完全是。”

    叶子枫见孙民一脸为难，又想起了档案局，也包括教育局的科技项目，基本都是在喝酒时定下的，看来确实存在一定的随意性。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确定这些项目的决策程序和流程是什么？”

    孙民说道：“一般两种情况，一块是申报，然后组织专家评审，主要是邀请高校和省市科技部门的专家，另一块是区里安排的，包括主要领导的指示和财政的建议，也包括，包括......”

    “也包括我，是吧？”叶子枫问道。

    孙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也有其他领导的。”

    原来其他领导也跟科技局打招呼，这有点出乎叶子枫的意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叶子枫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

    孙民继续说道：“后面打招呼这一块比较多，以前能占到一半以上，今年少一点，但是也接近一半，小的比较多，资金接近一半，数量是超过一半的。”

    叶子枫翻了翻，看到几家外资企业，问道：“外资企业我们也扶持吗？”

    孙民说道：“其实我觉得必要性不大，但是吕局说这也代表一个面，省市哪天万一检查或者需要材料之类的，能报一报。家数不多，一共不到十家，基本上每年安排三家。”

    叶子枫让孙民把每个项目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又问了一些情况，便让孙民走了。

    给审计局苏荣光打了个电话，然后他拿起材料出门去找高守墨。

    “区长，这是今年科技经费的补贴和奖励情况，吕局长下午刚送来。”

    高守墨接过，看了几眼后，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

    叶子枫看出高守墨的脸色变化，便先检讨说道：“区长，今年我调度的不够，这些项目的评审，我都没参与，事前也不清楚，今天报上来一看，跟你指示的有些出入。”

    高守墨抬头看看叶子枫，问道：“我的意思你都给吕科锋交代过了吧？”

    叶子枫叹口气，轻轻点点头，说道：“这些项目，刚才我看了看，也没搞明白，明年我盯紧一点，从项目初审就把关。”

    高守墨盯着附件上的项目，半天没说话。

    叶子枫又说道：“区长，刚才吕局长说应该是元旦前拨付到位的，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我也说了他两句，到了这个时候才汇报。”

    高守墨把材料扔在桌上，说道：“让他调整一下，给区里部门再增加几个项目，高英医院建设的不错，如果没有合适的项目，多给医院点，三百万、五百万都行。”

    叶子枫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了那份材料。

    高守墨问道：“你让科技局形成个材料，第一，这些扶持和奖励资金的额度是什么依据，第二，从申报到拨付资金的整个流程，第三，区里部门项目少的原因。”

    叶子枫说道：“我刚了解了一下，总的感觉，依据并不明确，和科技含量、研发投入关系都不大，随意性还是比较强。财政定的企业，资金额度倒是比较明确，和财税贡献是成正比的。”

    “财政主要是从税源建设考虑，贡献多的，一般资金额度大一些，但是，有些企业可能未必经得起审计。”

    高守墨点点头，说道：“科技经费，还是以科技为主，你回去让他们再调整一下吧。”

    叶子枫回办公室，给吕科锋打过去电话，让他抓紧调整一下，增加区直部门的项目比例。

    吕科锋叫苦不迭：“区长，现在这个时候来不及了，就算走简易程序，会议评审，也得半个月吧？”

    叶子枫心想，早就给你说了，是你自己不听，便无奈地叹口气说道：“那你尽快给守墨区长解释一下，看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有。”

    过了两天，吕科锋没有来找叶子枫，也没听说他去找高守墨。

    叶子枫心里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又突然不着急了？

    直到档案局长韩玉泉过来，说起科技经费已经到账，今年档案数字化工作一定能完成，又说了些感谢叶子枫的话。

    叶子枫这才知道，原来科技经费已经拨付了。

    叶子枫给高守墨汇报了一声，高守墨的脸色瞬间铁青，摸起电话打了出去：“我不是让你等等吗？”

    “区长，我是想等等，但是书记那边老催，阴子华都给我急眼了，区长你是没见他那张脸.......”

    “啪！”高守墨把话筒重重地挂在电话机上，像砸一样。

    叶子枫吓了一跳，站在那没敢动。

    高守墨胸口起伏，冷冷地说道：“书记管人事，区长管财政，现在看来是什么都要管了！”

    叶子枫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站在那。

    好半晌，高守墨才调匀了呼吸，摆摆手对叶子枫说道：“先回去吧，这事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对别人说。”

    叶子枫点点头：“我知道，区长。”

    第二天，是全区的述职述廉大会。

    大家进会场的时候，都还说说笑笑的。

    定的时间是九点，可是已经过了九点了，苟飞鸿和高守墨都没有来。

    大家尽管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多想，继续说笑。

    又过了一会，会议室里仿佛有一条什么消息在传播，很多人神情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是一种不可置信，又震惊，又失落，但又有一丝兴奋。

    严立农的这种表情最为明显，他轻轻捣了捣叶子枫，小声问道：“你听说了吗？”

    叶子枫一脸茫然：“听说什么？”

    严立农凑过来，低声说道：“他们传天河书记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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