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雪不停地下着。

    高高的宫墙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宫墙下亦是人头攒动。

    “这萧阎王都要死了，不知面具是否摘下？”

    “不可摘，听闻陛下早已下旨，念其曾多次护我大齐，给他保留最后的尊严。”

    “哦，陛下圣明……”

    这些言语何其讽刺，所谓圣明之人却要将守护百姓的将军满门抄斩。

    他们口中的阎王，至死都心怀驰骋疆场、守护百姓之念。

    然而，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念念的心中唯有那个与她同生共死之人。

    齐衡终究还是应允了她的请求，准许她在城墙上送萧北辰最后一程。

    “罪臣萧北辰到……”

    念念的心猛地揪紧。

    他是被两个壮汉拖出来的，衣衫褴褛，没有一处完好。更不用说身上的皮肉。

    双脚被沉重的枷锁束缚着，在地上拖拽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鲜血尚热，雪被血融化。

    他还活着。

    厚重的面具终是没有摘，真的如念念所讲，此刻这面具吸饱了鲜血，真的有二斤重。

    他艰难地抬起头，寻觅着那熟悉的身影。

    恍惚之间，他竟真的见到了她。

    高高的宫墙之上，她仿若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惹人怜爱。

    身旁站着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段笙。

    他释然了，安心了，能够终结这痛苦的一生了……

    缓缓闭上双眼，静待死亡的降临……

    判官宣读着那子虚乌有的罪状，一字一句犹如真实发生。

    然而他已不再在意……

    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可以解脱了……

    念念向前多走了几步，段笙赶忙拉住她。

    “小心……”

    “放心，我无妨，我只想多看他几眼，你莫要靠我太近，他见了会不开心的……”

    是啊，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谁能开心。

    见她面色无异，段笙顺从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处可行了么？你务必要小心。”

    “嗯”，念念颔首，温婉一笑，匆匆转身。

    段笙不禁一怔，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似乎……是在辞别？”

    罪状宣读完毕，“斩立决”三字响彻天际……

    刀落下的刹那……

    念念纵身一跃，她怕太快，萧北辰伤心，又怕太慢，寻不到他。

    “念念……”

    段笙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未能拉住心爱之人。

    痛苦的呼喊声惊动了所有围观的人。

    齐衡飞奔而出，向下望去，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雪被染红了大片……她闭上了双眼。

    ——

    “这是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

    “萧北辰～”

    “萧北辰～”

    “萧北辰～”

    一声比一声失望的呼喊。

    这里空无一物，无花，无草，无山，无水，只有漫无边际的白色。

    这里没有他，他去哪儿了？

    她漫无目的的跑，跑累了，走，歇够了继续跑……

    不知过了多久，她瘫软在地。

    “都是骗人的，都说人死后在阴曹地府相聚，都是骗人的……”

    “啊……”

    最可怕的不是死，是失望……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久得她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扎根土中。

    一个人悄然来到她的身边…

    念念抬起头，定睛看了又看，犹豫的开口问道‘“你是？”

    那人转过身，微笑着…

    “你是婆婆？摆字摊的婆婆？”

    “嗯。”那人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死了吗？”

    那人温和一笑，“我已不知道来了这里多少次了，也不知这算不算死。”

    念念忽的想起自己第二次见到她的样子。“婆婆，我生前曾两次经过你的字摊，第二次的时候，你好年轻，是为何？”

    “我执念未消，一直在那个世界轮回，周而复始，用不了多久我又要走了……”

    念念不解，“那我呢？我也要轮回吗？”

    婆婆眉眼和蔼，笑着看着她，“还有执念吗？”

    一个名字忽的闪出。

    她用力的点点头，“有。”

    “这执念值得你抛下一切吗？”

    “值”念念毫不犹豫的回答。

    婆婆笑了，笑得很温柔，“那就再等等吧，我已经没有执念了，这次我应该能回家了……”

    念念看着她，心中满是激动：“真的能回家吗？”

    婆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期待：“不知道，但愿能回……”

    沉默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念念说：“好了，我要走了，真的走了！”

    念念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轻声道别：“婆婆~，再见……”

    婆婆也笑着回应：“再见。”

    一束温暖的光突然照到婆婆的脸上，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念念望着那束光，直到它完全消失，心中默默祈祷着婆婆能够平安到家。

    她不再颓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踉跄地站直了身体。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声音回荡在这个神秘的白色空间中。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萧北辰……”

    “咕噜咕噜……”

    一股强烈的溺水感突然袭来，将念念紧紧包围。她感觉自己瞬间堕入了无尽深渊，无法呼吸，无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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