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正面交锋，玉明川说不定会放过慕容吐延一把，可他做错了事，他把主意打到了路青身上。

    现在虽然路青没事，可当时天色昏暗，是极有可能受伤的，万一落到他们手上，再受到折磨，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军的意思是？”牒云漠那张天然的笑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凝重。

    “你既然主动来和谈，还提出了举城纳降，想必是知晓了我们的实力，你觉得你有谈条件的资格吗？只要我们想，踏平枹罕城，不过半日光景。”

    玉明川也举起了酒杯，将酒液饮下，殷红的唇瓣，越发显得嗜血。

    牒云漠脸上的淡定，越来越少。

    看来他所收集到的信息，并不全面。

    那些汉人的流民，乞活军，都说凉州出了两个大英雄，一是杀了石虎的路青，另一个就是安置了流民，让他们安居乐业的玉明川。

    说这二人如何仁义，不管高低贵贱，善待百姓。

    他以为，这二人必是不愿起杀戮之人，可现在看，绝对不是。

    这个玉明川，怕是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流民对他所知不多，多数是说路青如何如何厉害，而玉明川，只是随着她提到。

    他听到的，不过是玉明川少年时被贬到玉门关，后来玉家被刘汉屠戮一空，他成了没落世家的遗孤。

    其他的，他并不知道更多。

    “将军是想要慕容单于的命？”牒云漠觉得，只是唯一可以保住鲜卑百姓的出路了。

    “不，是所有姓慕容的。他日就算你们归顺了，慕容家的怕是也会心存不满，不会乖乖归我统领，再起祸乱。”玉明川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他这个条件，恐怕牒云漠办不到。

    牒云漠沉默了，嘴角的笑容也落了下去，他想的太简单了。

    可如果斥候说的没错，玉明川的实力，真的可以在半日内将他们毁了，到时就晚了。

    “玉将军，路城主，我想用一物，来换取慕容家的性命，不知你们可有兴趣。”

    路青挑了挑秀长的眉毛：“何物？”

    她对这个有兴趣。

    玉明川不为所动。

    “我。”牒云漠缓缓吐出一口气，低了下头。

    路青迅速与玉明川对视了片刻，这是什么意思？他用自己的命换慕容吐延一家？

    “你的命换不了慕容吐延。”玉明川直说。

    “不，不是我的命，而是我这个人，如果你们能放过慕容家，我愿做二位的家奴，永世为二位效力，自然，我的命也是你们的了。”

    “万剑城不缺军师。”

    “慕容部从辽东一路到枹罕，几乎没受任何损伤，皆是根据我的策略行事，我熟悉中原各路胡族，亦对汉人多有了解，无论和谈，还是攻伐，我都可以胜任。”

    说着，牒云漠抬起头来，眸中居然多了几分傲气。

    玉明川与他对视了一阵，却没见牒云漠再低下头。

    “我若执意要攻伐枹罕，你还在枹罕城时，你会如何做。”

    “我会在城中拼死留下路城主。”

    “夫人说，你当时身边只有十人，而我夫人带着的三人，都是高手，你困不住他们的。”

    “谁说我要自己困了？我会让随从拖住他们，我自己到城门，传令关门，全力守卫，而后，我再带着五百卫兵，守在那个破洞门口。”

    牒云漠说完，路青脸色难看了，她从未想过从城门逃走，而那个狗洞，自然鲜卑人都知道的，只是鲜卑人没想到他们几个居然从那个洞跑进了城里。

    可牒云漠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再联想到城门那边都没动静，那自然会猜出他们从那个洞进来的，所以，他会全力围住那个洞。

    而路青他们却默认牒云漠会去城门。

    说不定还会被前后夹击呢。

    她会被牒云漠捉到。

    到时候，玉明川会不惜一切将她换回来。

    想到这里，路青目光非常不善的盯住了牒云漠，眼刀子放的嗖嗖的。

    其实到现在，她还不清楚牒云漠的底细，尤其是他的身手，他能那么快速而灵敏的发现他们，而且瞬间就推断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个家伙真的不简单。

    可他的衷心又有多少呢？他真的会全力为汉人效力吗？

    “牒云漠，如果你真的想用自己来换取慕容家的性命，也可不是不行，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玉明川在桌下捏了捏路青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将军请讲。”

    “让慕容部回辽东，愿意跟他走的人，我不会强留，不想走的，就编入羌人部落，从此在祁连山中居住。”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

    枹罕距离辽东，万里之遥，只要慕容部回了辽东，再来陇西找事，是不可能的，而牒云漠，也会乖乖的跟着他们，在陇西和关中为他们效力。

    如果他还在意那些鲜卑百姓的话。

    “这，怕是很难。”牒云漠微微摇头。

    “办成这件事，我就答应你的要求。”玉明川说罢，便冲账外招了招手。

    “送牒云先生回枹罕城。”

    牒云漠顿了顿，才站了起来，冲路青和玉明川行了一个汉人的礼，便随着帐外的将士离开了。

    见牒云漠走远了，路青叹了口气。

    “夫人为何叹气？”帐中就剩二人，玉明川一把将路青捞到了怀里，手指极为迅速的开始解她的盔甲。

    “如果不是牒云漠判断错误，大概我就被他们抓住了，我还以为自己能在枹罕城来去自如，甚至还想绑走牒云漠，我太天真了……”

    任由玉明川给自己解盔甲，路青满目挫败。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牒云漠之所以推测出现偏差，也是因为夫人的本事，夫人的名声在外，不然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如果他真的能做成我们要求的事，不费一兵一卒，我们就能拿下枹罕，这可是夫人的功劳。”

    路青微微一愣，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好吧，她就勉强接受这个功劳了。

    这样一想，路青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于是跟玉明川细细说起她逃跑后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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