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又忍……

    素练早已受够了漫无天日的等待。这些年来，她只能佩戴面纱，冒名别人的身份终日躲在关雎宫里不敢出门。可即使这样，素练每天都会做噩梦，梦见孝贤皇后跑来质问她，为什么要教唆嬷嬷苛待大阿哥。有时候也会梦见莲心，当年她会嫁给王钦那样的人，也是因为她和玉妍的介入。梦里的莲心脸色苍白，全身都湿哒哒的，宛如一个水鬼，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素练，为什么不是你受这些罪？”

    素练拼命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掉了莲心，却一把撞进玉妍的怀里，她抓住玉妍的手，本想让玉妍救救自己，可谁知玉妍却从袖口拿出一把刀，径直刺入了她的腹部，素练几乎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此刻的她只想要一个解脱。

    既然兰绮不打算帮她，那她只好去找景瑟帮忙。

    素练是瞒着兰绮偷偷去的重华殿。多年未见，景瑟几乎认不出眼前人的面容，可那双往日总是清澈见底，时而灵动时而狡黠的琥珀色眼眸，忽然变得极其幽深沉静，眼神中藏着化不开的深情。

    景瑟一只脚僵在原地，深邃的眸底顷刻掀起惊涛骇浪，她激动道：“你是……素练姑姑？”

    素练点点头，取下面纱，俩人才得已相认。素练是琅嬅的陪嫁侍女，从宝亲王福晋到皇后，素练一直陪伴在琅嬅身边，就连景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景瑟捂着嘴，让芸嬷嬷带庆佑出去玩，她这才扶起素练坐下。可素练不是死了么？又怎么会起死回生，当年琅嬅死后，素练和莲心先后殉主而去。虽然未亲眼看见素练的死状，但听宫人侍卫说，她一头撞死在御花园的石柱上，连脑浆子都出来了，可如今素练却好端端地出现在重华殿中，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素练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自己？

    几颗剔透的泪花从眼眶滚落，落在衣襟上，水痕深重，如团团浆料染成的碎花。

    景瑟柔声道：“姑姑，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出现在重华殿？当年……当年你不是随皇额娘去了吗？”

    素练眼尾通红，悲愤交织的看着景瑟，泪珠接连不断地从脸颊滑落。

    素练拿起帕子擦了擦泪水，才娓娓道来，“当年孝贤皇后离世后，奴婢觉得孝贤皇后落水有些蹊跷，就在这时，奴婢收到了嘉贵妃让人偷偷塞进奴婢手中的纸条，说她手里有凶手杀害孝贤皇后的证据，让奴婢前往御花园。奴婢不敢声张，本想赴约，却在半路遇到诚妃，若不是诚妃偷梁换柱，让宫里和奴婢长相相似的萦思代替奴婢前往御花园赴约，恐怕当日死的便是奴婢了。”

    素练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却似一道惊雷，景瑟的理智也被她的话炸的七零八落。

    这些年景瑟一直以为是如懿故意用话刺激琅嬅，才会使琅嬅病情加重，甚至在回船坊时，因心神不宁跌入水中。

    在景瑟的记忆中，玉妍不是一向都与琅嬅交好么？怎么会动杀素练的心呢？难道对琅嬅的忠心，都是她伪装出来的？

    景瑟笑了笑，试探道：“嘉贵妃不是一向都与额娘交好么？怎么会？”

    素练摇摇头。

    玉妍心机深沉，也懂伏低做小。

    细细想来，她当初站在琅嬅阵营，帮她对付如懿，不过是想借助琅嬅的手悄无声息地干掉如懿。就连利用水银下毒谋害皇嗣，恐怕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只怕慧贤皇贵妃也是替她背锅而已。

    素练：“嘉贵妃来自外族。当年乌拉那拉氏有宜修皇后，所以敢在宝亲王府横着走，但是嘉贵妃身份低微，在宫里无亲无故，只能找一个牢固的靠山，而孝贤皇后的背后是富察氏，自然是嘉贵妃作为靠山的不二人选。”

    景瑟：“你说额娘究竟是被乌拉那拉氏害死的还是金氏害死的？”

    素练想了想，道：“恐怕她们都脱不了干系。不过诚妃从阎王手里救下奴婢时，还告诉过奴婢一件事。二阿哥的死恐怕和乌拉那拉氏脱不了干系。”

    景瑟死死地盯着素练，脸色惨白，整个人开始发抖了。

    能有个嫡子在身边一直以来都是琅嬅的心愿。可惜永琏身子不好，从娘胎里带出了哮症，一开始琅嬅也不知情，为了好好栽培永琏，逼他读书练字，竟然把永琏逼出病来了。之后因为一颗柳絮要走了性命。永琏去世后，琅嬅日日以泪洗面，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苛刻害死了永琏。

    对了，景瑟想起小时候曾经在冷宫附近捡到过一张裁剪而成的小纸人。以前不懂，觉得好玩，就把小纸人送给了慧贤皇贵妃。现在想起来那根本就是烧给死人用的，肯定是如懿，不仅下咒咒死了永琏，还害死了孝贤皇后。

    不行，她不能放过她们。

    就在景瑟要拉着素练前往养心殿时，被素练拦了下来，“公主，奴婢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景瑟不明白，素练冒险来重华殿找她不就是希望她能带她去养心殿见弘历么，可现在为什么说还没到时候？

    素练解释道：“公主，奴婢的命是诚妃救下的。她说的对，金玉妍是玉氏贵女，如果不能将她一下扳倒，反倒会打草蛇根。公主，我们手中还缺少证据，恐怕皇上不会轻易动金玉妍的。”

    景瑟松开了手。

    素练说的没错，仅凭她们一面之词，弘历是不会相信的。毕竟她们和大清江山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海答应——”景瑟猛地想起海兰。

    冲出重华殿，前往延禧宫。

    “公主？”素练戴好面纱后紧跟着跑了上去。

    延禧宫本就偏远，如今更是人迹罕无，破败不堪。只见殿外两名侍卫正靠着墙角打瞌睡。素练上前，假装咳嗽了两声。侍卫被吵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道：“谁呀？”

    直到看清了来人，侍卫才跪下叩见，“参见公主。”

    “开门，我要见海答应。”

    侍卫：“这……”

    景瑟厉声道：“开门。”

    在景瑟的威严下，侍卫还是打开了延禧宫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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