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危矣啊！”

    中军观战点。

    吴三桂止不住痛苦抱头惊呼出声。

    高起潜的脸色也瞬间煞白，一时根本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朱大典更是腿都软了，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陈云开也无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主要陈云开距离主战场那边实在是太远了，至少六七里地。

    如果他但凡往前一点，去战场边缘查看一下，以他的敏锐，必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其中猫腻！

    因为孔有德叛军早就在周围的海面上洒下了不少防滑的细沙，包括海面上覆盖的积雪，也都被他们动过手脚，变成了雪碎子。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防滑，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骑兵出击！

    “哈哈！”

    “给老子冲！这些狗官军，有多少给老子宰多少！哈哈，哈哈哈哈！”

    与陈云开他们官军中军这边的颓然不同！

    此时。

    登州北城头上。

    孔有德却直兴奋的满脸潮红，连连挥拳！

    他忍着这口恶气实在是太久了，此时终于找到了宣泄机会，又怎还会给邓玘他们这些官军留活路？

    旁边。

    耿仲明面上附和着孔有德，心中却满是复杂。

    既是庆幸能打赢眼前这场大仗，却又痛苦这下彻底失去返回官军阵营的机会了。

    但这便是人生！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注定只能选择黑白的两边！

    只有那极少数天赋异禀、且底蕴更是深厚之人，才有可能两面骑墙，两面都有利。

    “啊，救命，救命，我不会水，不会水啊……”

    “好冷，好冷……”

    不多时。

    战场局面彻底一边倒！

    孔有德部叛军直如同赶鸡宰羊一般追着官军各部追杀，官军一路跑掉鞋，却是无处可逃！

    很多人都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这真的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们了……

    饶是陈云开，都不忍心看这一幕了。

    奈何。

    他虽有机会阻止这一幕悲剧的发生，却究竟没有这样的能力……

    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话肯定是刻薄了。

    毕竟。

    底层的儿郎们，他们是没有选择权利的。

    可……

    现实便是这般残忍！

    军官们猪头一般做的决定，到头来，却全要他们来买单的……

    …

    这场水营之战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近两万官军，逃回来的，也就六七千人，基本都是各将领各军官的家丁和骨架。

    剩余的人……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了……

    当场战死的还好，若当场死不了的，怕会懂一句话，什么叫‘十八层地狱之下，还有一百八十层了……’

    高起潜等人此时早已经退回到陈云开的战阵中。

    但饶是帐内点着数个火盆，极为暖和，可高起潜的脸色却如同纸一样白，哆哆嗦嗦的，根本不成模样了。

    面对这等失误，造成这般重大损失，就算是他，显然也无法跟崇祯皇帝交代，更无法跟朝廷交代！

    怕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参他的人能把他祖坟都给刨干净了。

    吴三桂也没比高起潜好到哪儿去，满脸满身尽是苍白与惊恐。

    幸好！

    幸好他此役听了陈云开的劝，没有贸然，若不然，他这点家底，怕真要全交代在这登州城了！

    历史上。

    吴三桂虽是在登莱之役中收获颇丰，是他后来纵横天下的关键垫脚石，但他的损失可绝不小，他爹吴襄给他留下的老骨架，不说损了一半也差不多。

    但吴三桂能重新站起来，是因为他们吴家确实底蕴深厚，有这个底气！

    可除了吴三桂和油滑的刘泽清之外，历史上参与登莱之战的将领，就没一个再能站起来！

    祖宽和祖大弼都不行！

    战死了诸多最亲信的老弟兄，他们在祖家，在锦州，也会失去大量的话语权！

    所以。

    虽然登莱之战大明和官军胜了，但付出的那等代价，有点过于大了。

    而且。

    孔有德、耿仲明他们投靠鞑清，俨然也弥补了鞑清在火器尤其是火炮上的不足，真的是此消彼长！

    可惜又更可怕的是……

    这东西还没法问责的……

    因为这并不是某个人的错，而是整个机制都出了问题……

    “云开，现在，现在事情已经这般？咱们该如何是好？咱家又该如何是好啊？”

    半晌。

    高起潜终于回神来，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是急急握住了陈云开的手。

    朱大典也差不多模样，忙是抬头瞪大眼睛看向陈云开，宛如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此役他和高起潜都有重大领导责任，如果不尽快修正过来，那真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们了。

    便是吴三桂，此时都没啥主意了，所有的主心骨全都是放在了陈云开身上！

    陈云开此时自也想好了帮他们‘擦屁股’的办法，拱手道：

    “监军大人，巡抚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决不能以一次小挫便丧失信心，甚至怀疑人生！卑下以为，当务之急，咱们必须先封锁消息，先把局面稳住！而孔有德这最后一下虽然凶猛，但他也就这点力气了！这三两天之内，他们必然会露出破绽！到时，咱们就要抓准机会，将他们一击而克！”

    “对，对对对对。云开，还得是你，还得是你啊！就这么办！赶紧封锁消息，决不能让消息乱传出去！”

    高起潜终于有了主心骨，忙又急急道：

    “另外必须得加紧收拢溃兵，吴军门，你们诸多骑兵此时必须要派上用场，今夜定要全部散出去，一定要迎更多儿郎们退回来！”

    “对对对！就这么办！”

    朱大典此时是彻底上了贼船，根本没有任何下船可能了，忙也急急附和。

    “……”

    吴三桂闻言都麻了，但他俨然也没了选择，忙恭敬称是。

    …

    这一夜。

    对官军很多人来说，都是彻底的无眠之夜。

    陈云开虽然有条件睡，但他却也真的睡不着。

    他有能力阻止这等悲剧的发生吗？

    理论上是有的。

    但在现实操作上，却是全然没有任何可能！

    就像是你能拦得住那些拼了命卖房卖车想入市赚钱的韭菜吗？

    丹青哥的话：

    ‘你拦不住的！’

    你去拦了，他们只觉得你在害他们，挡了他们发财的路，把你视为生死大仇人……

    但烂摊子终究要有人收拾！

    次日一早，陈云开便带着百多骑兵过来巡视。

    此时虽已经过了一夜，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但残留的战场还是让人不能直视……

    太惨了……

    甚至站在陈云开这边，还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道，隐隐看到，水营附近的海水中，还有不少鲨鱼鳍在游动！

    主要这寒冷的天气，把这些味道都暂时封存了下来。

    “帅爷，不好打啊。这水营地形太险要了，若孔逆主力不退走，咱们若强攻，也占不到几分便宜的……”

    展鹏一时也感慨万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老卢，老七，你们呢？”

    陈云开看向旁边的卢斌和商老七。

    卢斌深深叹息一声：

    “帅爷，我也认为强攻不智，主要没有抓手，咱们有力气都发不上啊。”

    商老七挠头道：

    “帅爷，或许咱们可以试试夜袭？孔逆此时刚打了胜仗，想来必然有所松懈，咱们夜袭就算占不了大便宜，应该也不会吃大亏！”

    陈云开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夜袭没错！但咱们，却不能夜袭这边，而是，夜袭东城头！”

    “这……”

    “帅爷，这，这是为何？”

    三人顿时懵了，cpU都烧了，完全跟不上陈云开的节奏了！

    陈云开此时脑海却愈发清晰，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大鹏，老卢，老七，你们说的都没错！这水营，强攻确实不智！而孔逆主力不退走，咱们确实也没有任何机会！所以，我决定，今晚夜袭东城！就算攻不克这东城，却也得好好吓吓孔逆！让他不敢在这登州城多呆了，只能尽快走！”

    “这……”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片晌。

    展鹏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不住对陈云开伸出大拇指赞道：

    “帅爷，还得是您啊！卑下真是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若此役您为主帅，哪又会有这般多的骚腥，让这么多好儿郎丧命呢？”

    卢斌和商老七赶忙小鸡吃米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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