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而过。

    一秒，一分，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如同指缝间的沙，一点又一点慢慢流走。

    就这样，那飞扬和楚飞整整站了一个小时。

    那飞扬背着着楚飞。

    楚飞站在那飞扬的身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作。

    就在那飞扬觉得，这样的状态可能要持续到天荒地老时，身后忽然传来暗哑的嗓音，那是楚飞终于开了口。

    “那拉国的事情发生后，我得到消息，王室全体会被流放，我找了人，提了一个请求，不要为难你，让你不用被流放。”

    “我知道这个请求自作多情，甚至若被你知道了，只会冷冷嘲讽我，甚至怒斥我，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过是在多管闲事，甚至自作多情。”

    说到这，晦暗的情绪，在楚飞的眸底闪过。

    这些话，他本不会说。

    永远都不会说。

    若眼前的那飞扬，还是过去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

    他宁愿烂在腹中，他都不会说。

    可这个看见他落荒而逃，这个背对着他，肩膀重重颤着的那飞扬，却让他说了。

    “而之后我没有过问你的任何消息，半点都没有过问，仿若这样，我就没有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楚飞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自欺欺人，可笑。

    可笑到了极点。

    所以他楚飞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这么幼稚的人？

    ……

    这边，那飞扬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那拉国被“血洗”以后，王室就被羁押。

    在羁押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遭过任何罪。

    而且流放时，唯一指明，她不需要流放。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楚飞。

    都是楚飞。

    楚飞暗中为她做了那么多。

    就如同之前一般。

    她还是个骄纵的千金大小姐时，楚飞也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

    可那时候的她年轻气盛。

    她以为，这是楚飞为了讨好她。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叫花子，不得不这样做。

    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她已经全都明白了。

    她错了。

    她捡来楚飞时，楚飞确实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叫花子。

    但金鳞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雨变化龙！

    楚飞，本来早就应该成为搅动风云的人物了！

    他的能力！

    他的优秀！

    只是待在那拉国王室，成为她一个小跟班，太可惜了！

    楚飞不会不知道。

    他肯定也清楚。

    可他依旧心甘如饴。

    他依旧默默陪伴着她。

    是她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啊！

    她伤害了楚飞！

    她的骄傲，她的不可一世，成为了一把虚幻的利刃，一刀一刀砍向了楚飞啊！

    把楚飞砍得血肉模糊！

    楚飞才提出要离开那拉国，离开她！

    可偏偏她还什么都不懂！

    她还讥讽楚飞！

    认为楚飞不过是攀上了更高的高枝，所以才要离开她！

    认为楚飞嫌那拉国这庙太小，才要离开她！

    她那飞扬，原来怎么那么混账啊！

    ……

    痛苦后悔，席卷了那飞扬。

    这一刻的那飞扬，多希望时光倒流！

    可以回到过去！

    在楚飞告诉她，要离开那拉国时，她会抱住楚飞，告诉楚飞她错了。

    她从未想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也从未觉得，楚飞真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

    她错了。

    真的错了。

    然而可惜，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

    所以时光是不可能倒流。

    而现在，就算她明白错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能够在抱着楚飞道歉了。

    因为她脏。

    她自己都嫌她脏。

    所以有些事，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一股酸涩化成的腥甜，直冲那飞扬的喉头。

    等了许久，那飞扬吞下了这腥甜。

    她用力呼了口气，随后忽然回了身，看似在看向楚飞，实则瞳孔的焦距并没有对上男人。

    那飞扬心里有愧。

    她没有勇气，直视楚飞的眼睛。

    “楚飞。”那飞扬从唇里，轻轻喊出了这两个字。

    原来说楚飞的名字，对那飞扬很容易。

    但现在却极为艰难。

    仿若这两个字，就耗费了那飞扬的全部力气：“谢谢你了，难怪那拉国王室都这样了，我却没有遭受什么罪，谢谢你了……”

    喃喃说了数遍“谢谢”你后，那飞扬垂在眼窝上的睫毛颤得厉害：“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那飞扬就要离开。

    可还没有走几步，却被楚飞拦住了。

    那飞扬险些撞在楚飞的身体上，立即停住。

    此刻的楚飞，紧紧盯着那飞扬，黑眸中是惊涛骇浪。

    知道酸奶店员就是那飞扬后，楚飞已经明白了，那飞扬变了。

    真变了。

    但他脑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有些恍恍惚惚。

    直到刚刚听到那飞扬对他亲口致谢，楚飞终于能够确认了，眼前的那飞扬，真完完全全变了。

    她竟然道谢。

    在他告诉那飞扬，他为那飞扬所做的一切，那飞扬不是嘲讽他，不是怒斥他，而是道谢。

    这道谢让楚飞再次恍惚了。

    而恍惚之后，就是震惊。

    此刻他黑瞳紧紧盯着那飞扬：“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人不会无缘无故变。

    就如同他一样。

    他对那飞扬这样彻骨的爱，可都能够做到，那拉国出事后，他保了那飞扬的平安，就对那飞扬从此不管不问了。

    就是因为他的心彻底伤透了。

    所以他才变了。

    同样，他相信那飞扬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经历了什么事，那飞扬不可能这样脱胎换骨！

    傲气不再。

    听到楚飞问自己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那飞扬的心如同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她惨白了脸：“我说了，我还有事，你别拦着我。”

    “那飞扬，告诉我。”

    “让开，我要走。”

    “那飞扬，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了！我要走！”

    “那飞扬！你必须告诉我！”

    男人不容半点余地的声音响在那飞扬耳边后，让那飞扬忽然像是一下就被炸开了，她猛得抬起了头，眼神终于对视上了楚飞。

    那双眼眸，不过片刻之间，已经发红了。

    她的声音哽咽中更是带着激烈：“必须告诉你！必须告诉你什么！必须告诉你，那拉国被别人侵占了！我那飞扬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我从高高在上的总统千金，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必须告诉你！明明你已经保住了我，明明我可以不被流放到边境之地，明明我的父亲百般哀求我，让我不好好生活，可我却还自以为是的一定要跟着去边境之地！”

    “必须告诉你！在边境之地，我那飞扬明明就是丧家之犬！可我还不知道！我还摆出高傲的姿态！让我的父亲因为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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