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家探亲啊？碟叶，明明每一次送东西都会被丢掉。”刀疤划过他的大半张脸，笑起来的模样也格外阴森可怖。

    碟叶点头收拾东西，“对啊，老大，毕竟我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养好他们。”

    被称为老大的人咧嘴一笑：“我不讨厌有孝心的人，回去吧，别被抓住就是了。”

    “嘿，不会的，你知道我的本领。”碟叶一脸自信。

    “对啊，一副就连我都看不透的「面具」。”老大的话意有所指，碟叶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出来。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小弟。”碟叶一脸骄傲，拎起挎包，朝人摆手，“明天见，什么时候干一票大的。”

    老大冷笑一声：“不远了。”

    碟叶带着微笑，轻快地离开了破旧的野外工厂，路上跟不少人打招呼，那些人也是一一回应，看起来很是熟悉。

    待碟叶离去，一个人才进入老大的视野，悄声道：“错不了，只有他有可能。”

    老大笑了笑：“那就把他给我盯好了，一旦露出马脚，直接处理了。”

    那人点头哈腰，迅速退了出去。

    碟叶一来到小镇上，就有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吐了口唾沫。

    他面上笑容不减，却是微微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阴翳，嘀咕了一句：“被跟踪了啊。”

    借着给家里买东西的缘由，他光顾了好几个店家，但是一看是他，就没人愿意卖。

    他面露悲哀，叹了一口气，心底却是明了：至少七个，真是看得起我。

    碟叶拿出面具，视线落在面具上时，他不自觉地露出了最真挚的悲哀，却在最终化作一抹阳光的笑，直到被面具彻底掩盖。

    他自来熟地融入一群孩子的玩闹中，扮演起了被追逐的怪兽，最后被孩子们象征性地抓住。

    大笑道模样恰好被一个卖糖人的小伙子看见，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碟叶像是玩累了，来到小伙面前，“五个糖人。”

    小伙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想要给那些小朋友一人买一个，笑道：“他们吃糖人，你呢？”

    他一边做，一边看着带着面具的碟叶看向嬉闹的孩子们，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我又不爱吃甜的。”蝶叶道。

    然而，最后小伙还是做了六个，“多出来那个不收钱，算是买你一份好心情吧。”

    碟叶也不矫情，“那就多谢了。”

    临走时，碟叶特意把折成三角形的钱交给小伙，小伙也不觉得能够无偿给小孩买糖人的人是个赖账骗人的，便也没有拆开看。

    直到收摊，小伙算账收入的时候，才发现，碟叶给的，是六人份。

    碟叶回到家里，就看见家里人正好请客，坐了有五桌人呢。只不过大伙看见碟叶的时候都没有好脸色，嫌弃地翻白眼。

    “爸，我的饭呢？”碟叶一点也不在意，吆喝一声。

    从屋里走出来一对老夫妇，老妇人眼眶红红的，不看碟叶，老头子气得拐杖直点：“滚，没有你的份，你给我滚出去！”

    “我林家，没有你这个人！”

    所以，碟叶并没有姓氏。

    “那总让我看看小泽吧，不看我就不走了。”碟叶坐在空位上，那一桌人顿时站起来就走了。

    见碟叶一副不见人不走的模样，老头子气得胸膛起伏，却还是叫来了灵泽。

    “爸爸……”年幼的灵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离开，也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会讨厌他，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念他。

    家人的谩骂与排斥没有刺痛碟叶的心，这一声“爸爸”却是让他心脏抽疼，那如潮水般的愧疚差点让他窒息。

    “不许叫他‘爸爸’！”老头子打了灵泽一巴掌，灵泽顿时被抽倒在地。

    碟叶下意识站起来，一番纠结之后，还是坐了回去，“打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打我啊。”

    老头子气得脸上充血，抡起棍子就朝碟叶打来，碟叶“嘿”了一声，动作灵活地躲开，还顺便朝老头子做鬼脸。

    两人一跑一追，最后老头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碟叶却是把每一桌菜都吃了个遍，这下子，嫌弃他的人，要么就全部清理了，要么为了老头子一家人的脸面，将就着吃。

    其他人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脸色都不是很好就是了。

    只有灵泽，泪眼婆娑地看着碟叶离开，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只有委屈。

    他哭得伤心，哽咽道：“爸爸要我当一个‘正义’的勇士，可为什么爸爸自己却成为狼狈逃跑的……叛徒呢？”

    碟叶跑得有些急，不注意撞倒了一个女人，把她的东西都撞了一地。

    “抱歉抱歉。”碟叶连忙道歉，帮她捡起东西，还给女人。

    女人似乎不认识碟叶，“没事，下次小心一些。”

    两人就此分离，只不过，视线的分离的刹那，两人的眼眸中都闪过一丝“心安”。

    ……

    碟叶死了。

    这个消息，让镇上的人高兴了一周。那个贩卖上瘾药物的家伙，终于被老天收了。据说还是被他们组织的老大亲手杀死的。

    他们坏事做尽，也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国家亲自派了一伙人来到了碟叶的家里，当老头子老婆子和灵泽看见来人时，都吃了一惊。

    他们送来了一枚代表着国家荣誉的奖章，和烈士家属的福利，以及……碟叶的身份。

    碟叶是国家特殊组织的一员，专门做一些捣毁恐怖组织的任务，而这一次，他是进入那个贩卖上瘾药物组织的间谍，一个专门给他们送情报的专员。

    多亏了他前些天送出的重要情报，他们已经成功捣毁了那个组织。

    只是……在开战前夕，那个组织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情报，知道了碟叶的身份，将其残忍杀害，并分尸。

    直到现在，也仅仅找回了一副面具。

    灵泽至今还记得，老头子和老婆子那懊悔的模样。

    而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也是默默地拿出了他藏了好久，却已经融化发霉的糖人。

    那是碟叶每一次回家，都会在房间里发现的。

    官方很快就发布了公告，表彰并缅怀烈士“碟叶”，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或懊悔，或惭愧，或感激的。

    “父亲不是正义的叛徒，他为所有人带来了正义，可……谁为他带来正义？”

    灵泽看着原本那些因为他父亲而伤害他的同学来道歉，朝着他们怒吼：

    “迟来的正义，算什么正义！”

    “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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