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本就是被吓昏的，如今被这凉水一泼，倒是清醒了几分，眨了眨眼睛，悠悠转醒来。

    晴姨娘见状正想阻止他开口，却在见到慕容燕回冷冽的目光之中打消了这个念头，王爷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是顺着他好了。

    想到这里，晴姨娘咬了咬唇，想了一个十分荒唐的借口。

    “王爷不必询问了，奴婢承认就是，其实这个人是奴婢的相好！”

    “相好？！”

    慕容燕回只觉得荒唐至极，这个太监不过才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唇红齿白倒也算是端正，但是要入了晴姨娘的眼，这未必也太不靠谱了些，更何况，晴姨娘的年纪，当他娘亲都绰绰有余！

    慕容燕回不由冷笑，“姨娘真的以为本王不学无术所以十分的好欺瞒么？这孩子左右不超过二十岁，如何成为姨娘的相好？”

    左右已经开了口，晴姨娘也就豁出这一张老脸去，她低垂着眼眸，神情倒是坦然，“奴婢句句属实，其实今日是奴婢与他相约见面的日子，他在居安殿中当值，平日里也没有时间出来……”

    “住口！这般漏洞百出的话，你以为本王会相信吗？”

    慕容燕回打断了晴姨娘的说辞，愤怒的瞥了那太监一眼，“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一醒来就听到如此荒诞的说辞，顿时七魂丢了六魄，只战战兢兢的跪在那地上，半天不敢开口。

    慕容燕回上去一脚，将那太监踢飞出去，此时那小太监才像是回魂了一般连连叩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也是按照吩咐行事，奴才真的不知道怎么没有毒死那皇子妃，反而倒是毒害了小公子，殿下饶……命！”

    那小太监的话已经将慕容燕回所要知道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而在听到这样的事实之后，慕容燕回震惊无比！

    晴姨娘则在那小太监的话还未曾说完之时，就已经扔了银簪过去，直插入那小太监的喉头，不过片刻，这人就死了。

    “多嘴的奴才！”对于小太监的死，晴姨娘冷眼以对。

    “晴鸾！你这是杀人灭口吗？”

    慕容燕回难得严肃，面对这个他向来视为母亲一般的侍女，他第一次觉得十分陌生。

    晴姨娘一愣，自从王爷成年之后，就几乎没有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讳，一直都以姨娘尊称自己，但是今日，他竟然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太监这般质问自己？又或者，他在意的其实是那个太监所说的话！

    晴鸾暗叹一声，看来，那个郁轻璃在王爷心中的位置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王爷息怒，这次确实是奴婢安排失误，才会让小少爷误食了那有毒的糕点，但是奴婢自认为这次的行动并没有错。”

    慕容燕回冷眼看她，她竟然说此次的行动没错，听她的意思，这是要置郁轻璃于死地吗？

    “晴鸾，这次的行动是谁的主意？”

    慕容燕回并不认为毒害郁轻璃是晴姨娘一手策划的，相处多年，他十分了解晴姨娘这个人，看样子，这晴姨娘该是背叛了她与旁人有了瓜葛。

    怎料晴姨娘却一口否定道：“这次行动都是奴婢一人策划的。”

    “你觉得本王会相信？”

    “不管王爷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理由呢？”

    慕容燕回一双漂亮的凤眸带着危险的神色，他虽然尊敬她，但是前提是她要值得自己尊敬，若是她的所有忠心都不过是为了替另外一个人效忠的伪装，那么这样的人，他身边不需要。

    他慕容燕回向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身边人的信任也有限，在宫外还好，进了宫中，就会让他想到年幼时候的那些背叛与欺凌。

    晴姨娘咬唇不语，她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但是她又想将这件事情告知殿下，若是殿下知道，不知道会做出如何反应？

    只是，如此惊人的秘密，她真的要告诉殿下吗？

    慕容燕回定定的看着晴姨娘，她似乎并没有坦白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冷然，略带失望的开口道：“怎么？你与本王那么多年的情谊竟然比不过你的新主子么？”

    “王爷……”晴鸾欲言又止，她到底该怎么说，殿下才能够明白他们的一片苦心？

    慕容燕回却突然冷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几分悲凉，是啊，被自己相信了那么多年的人背叛了，该是如何的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初在他年幼的时候，就不要管他来的好。

    慕容燕回慢慢蹲了下来，目光与跪在地上的晴姨娘直视着，他想从她的眼底看出些什么来，但是却又似乎什么都看不透。

    “姨娘，为什么？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不惜背叛我也要对轻璃下手？荣华富贵吗？本王自问这么多年并没有亏待与你，若你想要自由，本王也可以安排你出宫去，在本王的心中，你一直都是本王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却不曾想，你竟然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慕容燕回的情绪几乎有些失控，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揪心的感觉了，一个本以为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一个如同母亲一般陪伴着自己成长的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彻彻底底的背叛了自己。

    慕容燕回微微闭了眼眸，再睁眼时，眼眶已经微红，他是真的伤心了，二十多年的陪伴不是假的，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但是这一刻，他却无法确定，这些所谓的陪伴与情感，会不会也只是一种手段，一个筹码而已？

    晴姨娘上前握住了慕容燕回的手，“殿下，请你不要这样，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什么狗屁道理？为了我就要去伤害我用心去爱的女子？为了我就要隐瞒我事情的真相？”慕容燕回神情悲戚，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脆弱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却从心底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无法信任。

    “不是这样的殿下，我们这么做，也是不希望郁轻璃成为你的障碍，成为你的弱点，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该安逸于现在的生活……”

    慕容燕回抬头，他敏感的听到了我们这个词语，也就是说，晴鸾的背后确实是有其他人存在的，而杀害郁轻璃的命令，恐怕就是她背后的这个新主子的旨意。

    到底是谁？让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都如此尽心尽力的晴鸾一下子改变的人到底是谁？

    “晴姨娘，你若是还承认我是你的主子，你就实话告诉我，这次的事情，到底谁是主谋？”

    慕容燕回眼神坚定，晴姨娘几乎有些招架不住，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只是突然间想到那人的吩咐，又临时的改了口。

    “王爷你多心了，奴婢说过，这次的事情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这个小太监也是奴婢事先安排好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办事不利。”

    慕容燕回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你这般的忠心，本王也不逼你，不过本王警告你，若是再有下次，本王，一定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慕容燕回的眼神之中满是杀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晴姨娘一眼，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王爷你去哪里？”

    慕容燕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寒若冰霜，“从今日开始，本王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如今已是深秋，夜晚已经有了冬日般的寒凉之意，慕容燕回走出殿中，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去何处，不免自嘲的笑了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被人背叛的这一天。

    是这些年的生活太过安逸了么？竟然让他忘记了曾经的那些腥风血雨？大约就是如此吧，否则，他又怎么会这般的没有戒心，总以为跟随自己多年的人就会一直对自己忠心，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人，总是会变的。

    “长空！”

    慕容燕回像是自言自语，却有一个鬼魅一般的声音出现在夜空之中，“在！”

    “你去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三日之后，我要答复！”

    “是！”

    交待完任务给自己的影卫之后，慕容燕回继续询问道：“长空，你跟随本王多久了？”

    就在慕容燕回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却又听到了一声回答，“十年。”

    “十年么？还真是够久的，你有一日会不会也背叛我呢？”

    “不会，除非……”

    “除非什么？”慕容燕回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向来少言寡语，惜字如金的属下竟然用了转折句。

    “除非我死，或是，王爷死！”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慕容燕回十分满意，说的也是，他们之中无论谁死了，也就不存在什么背不背叛了。

    “长空，你去吧！”

    慕容燕回没有再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是徒然，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最难把握的也是人心。

    慕容燕回抬头看天上的月色，今日是十六，空中的月色圆润而明亮，这样的月色却意外的让他觉得有些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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