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已经来临，客人仍是寥寥。

    灯光渐渐亮起，远处是霓虹悬挂的星河。

    天河市的由来就是绕城近半的这条江，入夜，遥遥看去恰如天河。

    郁明珠顺着他视线看了看，又收回视线。她十指交叉，拿话中断了顷刻转入安静的氛围：“你还没有跟我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野看服务生把菜陆续上来，将一些她点的往她面前推了推：“我跟张湛是几年前赛车场上见过一面，你哥是来旅游的，俩人晚上就把我邀请了过去……

    方楠是我前女友，他们怕误会提前跟我打个招呼。酒后几句话没说对，约了搏击馆，带护具打的架。”

    郁明珠：“那她到底是你前女友还是现女友？”

    “前女友。”

    后面可能你哥较劲，非追到手不可。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不在林城。”

    郁明珠：“没追上，还被方楠母亲打了一耳光。”

    “这我不知道？”

    郁明珠：“这应该是郁淮安同志追女人最狼狈的一次。”

    周野换了个话题：“你做这款车我关注过，已经开启预订了么？”

    郁明珠道：“嗯，刚开始营销，还不知具体结果怎么样。”

    周野：“这块我不太懂，但前几天无意刷到过一场直播带货蛮有意思。一款普通的零食，拿话术说的观众蠢蠢欲动，不得不买。诚意，诚心，绝味，好像不尝一尝就是人生中的一场遗憾。”

    郁明珠优雅动筷：“别只顾说话，尝尝这道清蒸鳉鱼。”

    周野依言夹了一块：“不错，还真没吃过这么嫩的。”

    郁明珠接着他的话道：“营销上你有什么看法没？”

    周野：“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卖车还是卖其它，最基础有效的营销就是让客户觉得物有所值，买到赚到。你那款车的车门挺有意思，内饰的材质，反正多介绍优点嘛，越繁琐就越有诚意。”

    郁明珠：“细想还真就是这回事。你现在具体是从事什么工作？”

    “雨峥来了那个账号不知道你有没有刷到过，算是我弄的，目前就只忙这点事儿。”

    郁明珠：“最近这号太火了，难怪你第一次澄清是通过它。好像还没多久，粉丝我注意都快三千多万了。帮打个广告呗，钱的话按照正常价格走，高点问题也不大。”

    周野靠着挺舒服的椅背：“那价格低点自然也没问题，不收你钱了，当交朋友的先期投资金。我让大雨传媒的矩阵号，广告全给你安排上。”

    “你交朋友都需要投资的啊？吴千雅她们是不是也是这么交的？”

    周野毫不避讳：“我给她们的是尾款。”

    郁明珠目光有异：“真的都谈过？”

    周野：“可能么？这些貌若天仙的女人得到一个都是运气了，真谈哪会不死死的抓住。只能说是胆子小，不敢轻易步入爱河，临门一脚吓退了。你就当个笑话听，其实我这人感情观挺正，不是确定能给一个女孩子未来，我不会踏出那一步的。你像南清婉，娇柔的跟朵小白花一样，我见犹怜，真正恋爱谁舍得甩。我怕我爱上她，怕不能给她想要的，才胆怯甩了她！

    再说那时才十八九岁，不成熟，太幼稚，闹出过不少笑话来。”

    郁明珠：“你这话听着真新奇。”

    “那只能是没人跟你说过这些。”

    “你怎么知道没人说过？”

    周野：“我这种美人堆里长大的男生第一眼见你都紧张，局促，不信有几个人可以免疫你魅力，正常的接近你。”

    郁明珠忍笑，抿了抿茶：“没感觉你紧张。”

    周野摊开了手心：“都出汗了。”

    郁明珠：“难道不是因为天热，你喝茶太多的原因？”

    周野莞尔：“观察的真够细致。”

    郁明珠：“我有点怕你呢，一般情况下能跟我聊一块并且让我有好感的人我都挺害怕。跟我都能聊这么自如，拿捏一些没见过世面的更是手到擒来。而且，你嘴里都没几句实话。”

    周野对视着她乌溜溜，既聪明看着又不聪明的双眼：“介意男人抽烟不？”

    “我男人我介意，不是我男人我介意什么？”

    周野把烟盒放在桌上，没抽：“你刚刚说对我有好感？”

    郁明珠：“你不知道你很帅么？没仇没怨，还能聊的舒服，没好感才奇怪对不对。”她把他香烟拿了过来，看了看烟盒：“为什么上面写着抽烟有害健康，还要抽？我不是很理解。”

    周野：“情绪上有种很特殊的状态不知道你有没有体验过，就是清晰的察觉它到了底部，距离死亡只差一脚踩上去。这种时候有往上攀爬的阶梯，哪怕上面全是荆棘，手抓上去会鲜血淋漓，也会选择抓住的。因为跟坠入死亡的谷底比起来，这点小伤不叫事。抽烟，喝酒，各种你理解不了的行为，本质上就是这些能抓住的阶梯，取决于你愿意抓多狠，能忍多少疼。”

    “这话很有意思，但不应该由你说出来。哪方面的条件，你都太优越了。”

    周野：“哪方面是指什么？”

    “家庭，财力，男女等等等等。”

    周野：“我在酒店打过工，走投无路之时。”

    郁明珠：“体验生活？”

    周野：“为了生存。”

    “不至于吧！”

    周野：“我跟我姑妈是最近才好起来的，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她有钱，也从没互相联系过。她是我爷爷奶奶的养女，从收养她，家里在她身上至少花了六七十亿。她就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摆脱了那个养她爱她的家。可能良心发现，记起来还有个侄子快吃不起饭了。

    整个家里我跟我爸关系最好，他替人背锅从楼上跳下去的。之前是跟我妈离过婚，我妈手里的钱也全是我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跟我爸跟法律道德甚至跟我妈都没多大关系，她自作主张替他还账了。还的剩下点儿，瞒着我，跟我说家里一分钱都没了，我是不得不为了生活从零开始。

    这几年过的太纠结，天上到地下，地下再到天上，弹簧一样来回拉扯。你能想象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我留的全是钱，一边被我姑妈抢走，一边被我妈为了她眼里的道义挥霍掉。而我，每月为了赚那几千块钱，心理上每天不知要挣扎多久，这种落差感太严重了。

    还有方楠，她是我唯一真心对待过的女孩。你想啊，她被抱错活的多惨，我认真的跟她处，给她钱。结果我爸出事那阶段因为不想连累她提出了分手，她自己心理不健康，割腕怪我身上，策动网暴我。更奇葩的，有点权利第一时间就想让我坐牢，屡次陷害。我巴不得你哥赶紧把她给追走，让她别一直盯着想让我偿命……”

    郁明珠听他说来都压抑，更何况对方是亲身经历。

    最爱他的父亲自杀。

    身边全是坑货。

    一个大少爷，沦落到需要常挂笑容的服务业。都这么惨了，前女友还不放过。

    郁明珠半点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这些话都是有舆论，包括现实去佐证的，包括周成渝现在的成就。

    不光她信，网友也信周野。

    否则前阵子网暴不可能靠一段视频就能完全的翻转，他是真的提供了无数证据去支撑的。

    “你恨不恨？”

    周野：“恨了还会跟你哥约架么？恨什么呀，恨别人能让自己快乐点儿才算恨的有意义。越恨越内耗，不如释怀。”

    “我要是你，我会想办法报复她们！”

    周野：“我要是你，不会沦落到这一步。我这人思想简单，信一个人就全力以赴，吃太多这方面的亏了。再说了，报复她们不就是报复自己？自己人再不像自己人，比外人总归要关心我一些，如今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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