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捂住耳朵，将上半个身子窝在外套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担心迟放把人打死了，持续不断的尖叫声才停止。

    有人一手揽着她的脑袋，带她往外走。

    知道护着她的是迟放，云黛放下戒备，被外套闷着有点热，她把口罩摘下了。

    直到出了酒吧，迟放才将她松开。

    “迟放……”云黛眼睛亮亮地看他。

    迟放却依旧没理会她，沉默地往前走。

    老板正扶着管易站在外面，迟放连余光都欠奉，他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

    云黛抿了抿唇，走到老板面前：“麻烦您再帮我扶一下，我先去打个车。”

    管易自从被揍了那一拳之后，就彻底醉得不省人事了，任凭云黛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云黛犹豫地看了迟放一眼，正巧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他眉间一道深深的沟壑，充满了不耐烦，随即走到管易身边，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塞进后座。

    云黛只来得及和老板道声谢，就被迟放拖进副驾驶，引擎启动，连车尾气都透露出主人的怒火。

    一时无话，车厢里蔓延着压抑的气氛。

    跑车驶出小巷，又倏地在路边停下。

    云黛看见那道沉重的阴影落在她面前，抬眼看到迟放英俊的眉眼，冲击力十足。只是他此刻表情很臭，像是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迟放动作粗鲁地将她的安全带系好，云黛扬起一个乖巧温顺的笑：“谢谢。”

    “……”

    少女清清脆脆的一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死寂。

    迟放原本退回去的动作顿住，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满脸风雨欲来的狂怒：“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赶过来，你……”

    “知道知道。”云黛顺着他的话乖乖点头，“所以很谢谢你呀，迟放。”

    迟放紧紧咬着牙，他的怒气未褪，又无法对云黛发泄，只能憋在心里，胸腔都快憋炸了。

    “你不要生气了。”云黛伸手拽住他的衣角，讨好地晃了晃，“我不会受伤的，我知道你会来，我才敢进去的。”

    在进到那个酒吧之后，云黛就被里面乌烟瘴气的场景吓得不敢进。但她不愿惊扰云燕娟，在莞城又没有熟识的人，想来想去只敢把定位发给迟放。

    她当时想的是不管迟放看没看见，在她心里都有了一层保障，不过这句话现在肯定不能说。

    “今天是特殊情况。”云黛巴巴地看着他，“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迟放发疯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方才透过缝隙看到了他手上的血痕，又被他随手擦掉。云黛不敢问那个人怎么样了，只希望迟放能放松一点，不要太担心她。

    云黛到现在也没确定迟放的病缓和了吗，她其实更担心他。

    下巴处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有点疼，云黛强忍着，眼睛里不经意带了水色。

    迟放嗤笑道：“什么特殊情况？深更半夜去酒吧，就为了去接一个喝醉的人？云黛，我约你这么晚出门你会答应我吗？在你的心里，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我没有。”

    “闭嘴。”

    迟放用手盖住她的嘴唇，垂落的眼睫沾染了些许水痕，那双漆黑的眼珠比夜色更深，更痛，死死盯着她。

    明明唇色是苍白的，两颊和眼尾却飘着红色，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

    云黛眉头微蹙，说不上来什么，莫名很不喜欢他此刻的表情。

    迟放却误解了她的神情，苦涩地笑了笑。

    也是，在她的心里，反正谁也比他都重要。

    他疯了一样，刀山火海也要来见她，可能在她眼里都是一种麻烦。

    所谓的关系亲密，或许只是他疯了的幻想。

    一直到小区楼下，迟放都没再开口说一句。

    云黛拎不动管易，迟放就那么提着他走，虽然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把他弄死，但最终还是任劳任怨把他拎上了楼。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幸好云燕娟没被他们的动静闹醒，迟放把管易扔在房间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黛匆匆拿过被子给管易搭上，管易短暂地清醒了一瞬，视线雾蒙蒙的，根本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水……”他渴的声音都哑了。

    云黛出了房门，却没有给管易倒水，反而往门外走。

    迟放走之前已经把门关上了，显然是没期望云黛会追上去，也不想再和她说什么。今晚已经足够混乱了，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以免做出让双方都后悔的事情。

    云黛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见他一面，道一声谢也行。

    她走到楼下时，小区外的跑车早已消失不见，他走得干脆利落，背影都看不见。

    云黛怔愣地站在原地，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他大抵真的是失望了吧，那么生气，见都不想见她一眼。

    云黛呆呆地往回走。

    她才刚跨出一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强迫她转身，一把将她拽着抵在旁边楼道的墙壁上。

    深冬的季节，了无星子的夜空，风也料峭。

    居民楼旁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月光影影绰绰，照亮这片昏暗的方寸之地。

    原本离开的人去而复返，将她困于胸前。

    心跳声隔着皮囊，砰然作响。

    云黛呼吸滞住，心跳似乎也随着另一个人缓慢加速，震得人头晕目眩。

    迟放垂眼，明明是在笑，神情却落寞。

    她听见他的声音。

    “云黛。”

    他一只手虚虚托着她的脸颊，像在捧着这个世界上他最珍贵的宝物。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拿全世界去换都愿意，喜欢到让我去死也心甘情愿。”

    “愿意奉献一切，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喜欢你这样去喜欢另一个人。”

    “你是我心底一辈子的白月光。”

    他顿了顿，仿佛释怀了一般，她感觉到他的手在抖，指腹轻柔地蹭过她的脸颊。

    “所以你怎么对我，我都坦然受之。”

    “你感激我，玩弄我，想怎么对我都可以。高兴了对我招招手，我就会过去，不高兴了不想搭理我，也可以跟我说。”

    “只是。”他闭了闭眼，吐露的每个字都带着强烈的苦涩，“我求求你，别这样对除了我的第二个人。”

    “他们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千倍万倍，别只看他们好吗？”

    他温柔地垂眸看她，带着孤注一掷的渴望。

    云黛握住他的手，却摇了摇头：“不好。”

    迟放指尖一颤，第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

    云黛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坚定：“因为我不要你这么卑微。”

    “我不会玩弄你，也不想伤害你。”

    少女弯着唇，比春色还娇艳几分。

    “迟放，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或许没有你的感情深刻，却也不浅薄，所以，我一点都不想要你受伤。”

    喜欢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迟放跟傻了一样，他开始怀疑眼前场景的真实性，是不是他发了病之后产生的又一个幻想。

    迟放不可置信地问：“你是在感动吧，因为我今晚救了你。”

    不等云黛反驳，他又自顾自地点头，“肯定是这样。上次因为感动，你给了我一个吻。这次因为感动，你干脆骗我你喜欢我？”

    闻言，云黛差点要被气笑了。

    他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有那么蠢吗？分不清什么是感动，什么是喜欢？

    迟放却又笑了，笑得很开心：“就算你是因为感动，我也认了，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迟放心想，再哄一哄他吧。

    他今晚真的很难过。

    云黛鼓了鼓脸颊，哼了一声，摆明了不乐意，毕竟好话不说第二遍呢！

    迟放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下一秒，他的脸被人捧住了。

    云黛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不是唇角的位置，而是唇贴着唇，真真正正的亲吻。

    云黛狡黠地笑着，嗓音嫩生生的。

    “才不是因为感动。”

    “我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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