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心悦给沈逸倒了一杯酒，问道：“沈逸，你跟随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我还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呢。你的武功这么好，我们初次相见时，你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光景？”

    沈逸知道凌心悦是要打听他的家世，暗暗舒出了一口气，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温情。

    “大小姐，我四岁的时候，父母双双亡故，我就成了孤儿。当时，正巧我师父师娘路过我们村子，见我可怜就收养了我。”

    “那些年世道不好，常年征战，师父师娘每次出门都会带回来些孤儿。我们二十多个师兄弟姐妹们，就在师父师娘的照顾下长大。”

    “师父师娘教我们习武练剑，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只不过……家里人口众多，粮食总是不够吃。所以，我们长大之后就会出门各自寻求出路。”

    “离开师门的时候，我们都要向他们两位老人家发毒誓，绝对不能用学到的武功恃强凌弱，也不能打家劫舍。您遇到的时候，我盘缠用尽，还得了疟疾。”

    “武功好有啥用啊，不能当吃不能当喝的。要不是你救我，我恐怕就客死异乡了。”

    凌心悦听沈逸说着他的身世，眼神真挚，尤其是提到师父和师娘的时候，眸中仿佛有一道明亮温暖的光。

    “沈逸，我救过你一次，你也救过我很多次。你若是要报恩，恩情早已经还清了。”

    “大小姐，您……是要赶我走？”沈逸有些慌张，他站了起来，问道，“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凌心悦摇摇头，她拽着沈逸的衣袖让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有件事要求你。”

    沈逸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您吩咐。”

    “我要求你的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你仔细考虑，可以拒绝的。”

    凌心悦低垂眼睑思忖着，许久，她组织好语言，缓缓说道：“明天一早我要跟着护送贡品的队伍离开江州，说起来……也是迫不得已。”

    “颍王毕竟有权有势，我若是不走，怕引起很多无法收场的矛盾。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江州的生意和众多伙计。纵然萧云瑾向我许诺，会护他们周全，可……我总是惴惴不安。”

    “所以……沈逸，你能不能留在江州，帮我照看着生意，照看着伙计们？万一江州发生变故，你替我发放一些遣散费，让伙计们至少能保住性命，有口饱饭吃？”

    这件事凌心悦思索了整整一天。

    如今她身边能信任的人已经不多，沈逸武功高强，至少有绝对的自保能力。

    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沈逸眉头微蹙，迟迟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凌心悦黯然神伤，她也明白，留在江州需要面对的是颍王，谁愿意冒这个险？

    或许，她应该在江州多留几天，给众人安排好退路再走。

    “大小姐，你的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推辞。我只是担心，我不在你身边，谁来保护你呢？”

    沈逸说得真诚，这让凌心悦的心头涌动着暖意。

    “运送贡品的毕竟是朝廷精兵，我不会有事的。”

    沈逸又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小姐，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就留下来。你尽管安心回京城，我向你保证，凌家商号的伙计们，一定都能平平安安。”

    “嗯。”

    凌心悦彻底放下了心中巨石，她跟沈逸吃完饭，如释重负的回到房间。

    翌日清晨，萧云瑾果然没有来送信，这让凌心悦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关于街头巷尾都在盛传的萧云瑾和颍王之间的矛盾，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她带着敏儿上了准备好的马车，跟随官兵一起出发回京。

    一路上走来，接连几天都是相安无事。

    这天正午，队伍在管道上的三叉路口休息，凌心悦在敏儿搀扶下走进了不远处的茶寮。

    敏儿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凉茶，埋怨道：“大小姐，这些官兵赶起路来跟逃命似的，奴婢要累死了。”

    凌心悦给她点了几个大肉包子，说道：“咱们现在跟逃命也差不多。你吃多点儿吧，再往前恐怕都得吃干粮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一大群人行色匆匆的走进了茶寮，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小二立刻迎了上去。

    “随便给我们那点儿吃的，要快。”

    “好嘞。”

    小二转身进厨房端出了两盘包子两盘肉，顺口问道：“看几位客官的模样，是从江州来的吧？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哼哼，去哪儿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在江州待了。”

    凌心悦心头一怔，她给敏儿使了个眼色，敏儿会意，问道：“江州是个好地方，怎么就不能待了呢？”

    “你们是不知道，江州出大事了。”路人喝了大半碗凉茶，用手抹了抹嘴巴，“翊阳郡主，死了。”

    凌心悦大惊，敏儿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翊阳郡主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

    “坏就坏在年轻漂亮上了。她要是年老病死，就没什么事儿了。可问题是……”路人压低了声音，众人都竖起耳朵凑了过去。

    “听说，翊阳郡主是被人凌辱致死。凶手被当场抓获。就是江州新上任的提督，人称小战神的萧云瑾。”

    “什么？”

    敏儿惊叫着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凌心悦的脸色微变，拉着敏儿坐了下来，藏在袖子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现在，颍王趁着这个机会，派出重兵掌控了江州城。进出都很不方便。依我看……不妙！不妙啊。”

    凌心悦怎么也没想到，她离开江州不过几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那……萧将军现在怎么样了？”敏儿问那些从江州逃出来的人。

    “听说被颍王关起来了，已经上报了朝廷。若是不能将他碎尸万段，颍王大概不会善罢甘休。”

    凌心悦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萧云瑾和颍王之间的矛盾。

    颍王，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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