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

    凌心悦见李管家神色自若，坦然镇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心里更加有些不安起来。

    “大小姐，我有话想要跟你说。”李管家平静的看着凌心悦。

    凌心悦点点头：“那……进来吧。”

    “夜深了，我进大小姐房间多有不便，您要是不介意，咱们去花园说。”

    “好。”

    凌心悦跟着李管家的脚步来到了花园，她发现花园里多挂了四五盏灯笼，照片了一大片的区域。

    凉亭之中，摆放着一些糕点和一壶热茶。

    李管家早就做好了准备。

    两人在凉亭的石桌边坐下，李管家替凌心悦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袅袅的热气缓缓升起，似乎迷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

    “大小姐，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在凌府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今天，我就托大一回，与你一起坐着聊聊天。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您说，我听着。”凌心悦有些紧张，垂落下来的手，攥了攥自己的裙摆。

    从萧老太君那里得到的消息，她只知道母亲和李管家有过一段过往，具体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她觉得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第一件事，我爱冰儿，就是你的母亲；但是，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天天和她相见，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做过任何逾越礼教的事。”

    凌心悦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味道。或许，也只有李管家才能泡得出来。

    “我相信。”

    李管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第二件事，是关于我为什么会杀人。”

    凌心悦的心揪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李管家一直是个情绪稳定，沉着内敛的人。她很难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穷凶极恶的灭掉了人家满门。

    “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小镇上，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衣食不愁。我有个哥哥，父母希望我们兄弟俩能读书走仕途，可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我喜欢舞枪弄棒，父母管不了我，就把我送去了县上的武馆习武。有一次我和师兄弟们外出踏青，遇到了被拦路打劫的你的母亲。我救了她，我们一见钟情。”

    “她出生书香门第，并且已经有婚约在身，不管是世俗的礼教，还是门户之别，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我也没想过要打扰她，只想默默保护她。”

    “所以，我去了你娘家里做护院。大概一年之后，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突然暴毙，原本她应该在家守孝三年，可是，男方家却欺负她父母双亡，联合家族其他人强娶她进门。”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男方就是看中了你母亲家的家产。我暗中多方打听，得知男方家中的生意因为经营不善，早已经入不敷出，就等着你娘的嫁妆救急。”

    “而且……男方经常流连烟花柳巷，早已经感染了风流病。成婚那天，你娘被强行塞进了花轿，族中亲人都只想分家产，根本没人救她。”

    李管家说到这儿，眼中泛起了温润的泪光。

    凌心悦感同身受，心痛的呼吸都有些停窒。

    当年的母亲不就和她的处境一样吗？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就这样毁了。于是，我跟着花轿一起出门，我原本打算趁着夜深人静时悄悄带走你娘。谁知道……被新郎发现了。”

    “我迫不得已杀了新郎，动静太大引起了他家人的注意。为了活命，我只好把他们全家都杀了。当时你母亲已经吓晕了过去。事后，我背着她逃离了那个地方。”

    “你母亲出来之前什么都带不走，只带出来一套碧海蓝天的首饰。那是你外祖母留给她的。”

    李管家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凌心悦心里明白，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也是一条艰难的路程。

    “既然……您把我娘救了出来，那为什么她没有嫁给你？”

    凌心悦觉得，在那样的情况下，母亲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李管家了呀。

    李管家叹息着，沉默了许久，他握着茶杯，手指关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我杀了人，官府一定会去家里抓我。我必须得给我爹娘一个交代。所以，我安顿好了你娘之后悄悄回家，偷偷见了父母，就想带着你娘远走高飞。”

    “可是，当我再回到那里的时候，你娘不见了。我到处打听才得知，我走后第二天，那里来了一伙儿土匪，整个村子被洗劫一空，很多人都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我不信你娘死了，四海为家，到处寻找。直到两年后，我在京城再次见到了她。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是凌夫人了。”

    李管家站了起来，仰起头看着夜空，嘴角噙着一抹温柔而又无奈的笑意。

    “我们偷偷见了一面。我发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相见。她告诉我，是你爹把她从劫匪手里救了出来，对她呵护备至，温柔体贴。”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再相见，就在我和她重逢的半年前答应了你爹的提亲。”

    凌心悦看着李管家的侧脸，忽然之间，她的心很痛。

    她觉得，她能够体会到那份爱而不得的痛楚。

    “所以，你就又进了凌家？”

    李管家点点头，说道：“你娘性格单纯，善良温婉，我怕以后你爹纳了妾她会被欺负，就留在这儿保护她。”

    “不过还好，我的顾虑是多余的。你爹疼爱了你娘一辈子……”

    凌心悦低垂眼睑，她得知自己的母亲和其他男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应该感到很生气的。

    然而……

    她气不起来，更多的是心疼母亲。

    “李管家，那你的侄子……”

    “因为我犯下的罪名实在太重，以至于我哥即使考上秀才，也不能参加科举，我爹娘死后，家道中落。”

    “这些事是我后来悄悄回去才知道的。我哥哥到死都没有原谅我。他英年早逝，我只能暗中照顾嫂子和侄子。”

    凌心悦若有所思道：“你每年过年必须回去，就是去和他们团聚？”

    李管家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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