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是他剪纱之前让人去准备的。

    盆不大，只放了一半的水，花露滴进去被水化开后瞬间亭子里香气四溢，大家都忍不住用呼吸捕捉着芳香。

    展颜也连连吸鼻子：“真的好香……”

    这时，坐在石凳上的顾靖渊折扇一动。

    漆盘之中的一朵纱花飞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到了水盆内。

    像是蜻蜓点水一样晃了一下又重新飞起来，随着顾靖渊的折扇扇风飞出亭子，落到了不远处的芍药花枝上。

    而后，顾靖渊折扇一来一回，那些漆盘之中摆放的纱花便如第一朵一样，跳进水盆再飞到园内的花枝上。

    展颜止不住惊叹，难以自控地“哇哇”惊叹起来。

    一旁的婢女被顾靖渊这连番手段惹的震惊侧目，有的婢女还惊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巴。

    采薇都忍不住错愕地瞪大眼睛。

    这一手看着实在是厉害。

    站在亭子外面树荫下的景寒神色凝重。

    郡主让他防备所有闲杂人等靠近，这里面就包括承安王，可是承安王武功竟如此之高，这……真是任重而道远。

    一旁的景林脸色更是复杂，剑眉紧皱。

    这样厉害的承安王，怪不得能夜探郡主府而不被他们这些守卫发现，回去必须勤练武功。

    站在另外一边的谢宁最是惬意。

    自家主子，就是这样厉害，就是这样潇洒，就是这样……随便一出手就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的牛气冲天！

    连门外路过的守卫，都愣在原地，竟是忘了继续向前巡逻，惊叹不已。

    所有人中，只有沈祯神色淡定，视若无睹。

    这样的花活，淮阳道她见过太多，早已没感觉了。

    “走。”

    将所有的纱花都飞到花枝之后，顾靖渊牵起孩子的手往园中走。

    原本花朵凋零的花园，现在因为纱花的点缀，重新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展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捏紧了顾靖渊的手指：“蝴蝶会来吗？”

    “会，只是会有点慢。”

    顾靖渊蹲下身，“要有耐心，多等一会儿蝴蝶便来了。”

    “好！我有耐心的！”

    展颜认真点头，想跑到花丛之中去，跑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头：“神仙叔叔，我走得太近会不会吓到蝴蝶，它们不敢过来？”

    “应该不会。”顾靖渊笑着说道：“毕竟你这么可爱善良，从不想伤害它们。”

    “好哦。”

    展颜点了头，笑眯眯地转身跑进了花丛之中，睁大眼睛瞧瞧这边，瞧瞧那边，感觉这些花都和真的一样。

    又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天空，等着蝴蝶的到来。

    顾靖渊起身，走到孩子身边去重新蹲下，一边笑着和孩子说话，一边陪着一起等待。

    片刻之后，还真有蝴蝶飞来。

    起先是一只两只，后来越来越多，或落在那些纱花上，或者在花丛中盘旋来去，还有的落到了孩子的头顶上。

    展颜手上拿着一朵蓝色纱花，也有蝴蝶飞过来停留片刻，然后又离去，惹的孩子笑声一阵又一阵。

    园中服侍的下人，都已经惊叹到表情失控，难以置信了。

    采薇从震惊之中艰难回神，“蝴蝶真的是……自己飞来吗？”

    就要一些假花，再沾染一点花露水？

    沈祯眸光淡淡。

    蝴蝶从不会自己飞来，能让蝴蝶飞来的是人的手段，顾靖渊有这样的手段，也愿意花心思哄孩子。

    如此而已。

    “阿娘你来！”展颜忽然回头呼喊，“你快来嘛！”

    沈祯笑道：“你自己玩。”

    “不行！”

    展颜提着小裙子跑过来，拖住沈祯的手腕，“快跟我走，你说了会陪我玩的嘛，怎么说话不算数？快点儿！”

    采薇忍不住说：“小姐有些累了……”

    “怎么会哦？我都没累，快点嘛！”展颜使着吃奶的力气拖着沈祯往前。

    沈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了她的愿：“别拉了，阿娘随你过去。”

    “这才好嘛！”

    展颜牵着沈祯一起到了那一簇簇花枝前面，兴奋地指着那些蝴蝶：“我喜欢这只，也喜欢那只，还有那边的。”

    “它们都好漂亮！”

    “叔叔刚才问我，是喜欢看蝴蝶，还是喜欢好多蝴蝶一起陪我玩，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看蝴蝶！”

    “阿娘，叔叔是个仙人吧，他真的好厉害啊！”

    展颜兴冲冲地说着，另外一只小手捏住了顾靖渊的手，“我好喜欢这个叔叔。”

    看着孩子的笑颜，沈祯眸光无比柔和，心底却又升起浓浓的复杂之意。

    孩子这么喜欢顾靖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早已经做了决定，这辈子和顾靖渊不会有以后。

    那么等到那个时候，孩子又能不能割舍？

    沈祯心底叹了口气，拇指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汗珠，“嗯，喜欢就好。”

    “别动！”

    这时，顾靖渊忽然出声。

    沈祯刚问出一句“怎么”，忽然听到耳畔隐隐的嗡嗡之声，像是——

    “有蜜蜂。”

    顾靖渊简单一话落，沈祯浑身一僵，捏紧自己的团扇扇柄，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侧身躲闪。

    却不想忙乱之间，脚下踩到石块，身子失控地跌向一边。

    顾靖渊稳稳地握住沈祯的手肘将她扶好，折扇一动，将那作怪的小虫扇到了花丛中不知名处，低头查看：“被咬到了吗？”

    “不曾！”

    沈祯喘了口气，快速地离开顾靖渊身边站稳。

    顾靖渊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感受到她明显的疏离之意，心中一叹，默默手指微蜷，背到了身后。

    一切发生的太快，展颜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沉静在蝴蝶之中。

    沈祯牵了牵她：“咱们回去亭子里吧。”

    “为什么啊？”

    “除了蝴蝶这里还有蜜蜂，蜜蜂是一种咬人的小虫，被它咬了会肿大包，很疼很可怕的。”

    “啊？”展颜愣愣地看看沈祯，“真的吗？”

    “真的。”顾靖渊配合地笑道：“刚才便有一只飞到了你阿娘身上。”

    展颜“啊”了一声，担心地问：“那阿娘——”

    沈祯说：“差一点儿被咬到，所以这里有点危险，跟我回去亭子，嗯？”

    “哦，好吧。”展颜其实还舍不得蝴蝶，但是阿娘说很危险，那自然不能在这里停留，她抓住母亲的手，乖乖被沈祯牵着往回。

    顾靖渊也陪在一侧。

    然而三人这一回头，却瞧见沈逸站在芍药园的门口，正盯着他们看，不知已经在那里多久了。

    这一家三口的画面，刺了沈逸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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